纪知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让自己交往不到一天的男朋友留在家里，他坐在自己身边，往时这个位置上只有她一个人做，纪铭向来喜欢在靠阳台的单人沙发上休息，文绱妍则一进门就在房间里。
    这场电影的内容很精彩，两个人也看得很认真，直到电影结束，屏幕上滚动着演员表，陈繁棨问纪知饿不饿。
    先前只吃了一碗面，现在自然也有点饿了，纪知点头，他们决定外出觅食。
    下午叁点多，虽然还在春节假期期间，但阳市已开业的饭店也不少，只是现在不在饭店，店面看起来也显得冷清。
    走了一圈，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家火锅店。
    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火锅往往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点了鸳鸯汤面，热气腾雾的小小包房，纪知第一次享受到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坐着等吃的感觉，她坐在陈繁棨对面，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把食物下到锅里，捞出，放进自己碗里。
    “小心烫。”他不忘叮嘱。
    纪知吹凉陈繁棨夹来的虾滑，满足地一口吞下。
    楼上就是电影院，这个时间点看电影的人不少，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影院的高峰期，但小情侣消磨时间，约会的地点也变成了影厅。
    热门的影片都已经满座了，最后还是选择了一部看起来冷门的电影。
    ——《洛克比的礼物》，十分单调的名字，如果不是因为它的封面看起来不错，或许纪知不会选择这部片子。
    刚从火锅店里出来的两人并不饿，但还是买了爆米花和可乐。
    【洛克比一直居住在这栋应有尽有的屋子里，即便他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向往，也无法离开这里，直到圣诞节那天，他对着壁炉许愿，希望自己能够出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圣诞节早晨，布谷鸟叫了叁声，洛克比的床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礼物盒，他打开箱子，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钻进去”。洛克比依言踩进了箱子里，不过是一个瞬间，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条不知名的巷子里。
    面对这样陌生的环境，洛克比感到兴奋，他学着街上的孩子到处玩耍，高兴极了。
    只是夜晚很快就到了，孩子们都回家了，只剩下洛克比一个人在街上坐着，他有些饿了，于是去了一家面包店内希望老板能够给他一些食物，善良的老板给了他一块面包，洛克比向他道谢，离开了面包店。
    不一会，快洛克比又开始觉得冷了，身上的睡衣抵御不了冬夜的寒风，于是洛克比走到了一家服装店内，希望老板能够给他一件暖和的衣服。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好心人的照顾，老板将他赶出了店里，他被人推倒在雪地，有小乞丐路过，抢走了他的棉拖鞋。】
    “这一段看起来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这里，纪知和陈繁棨咬耳朵。
    【洛克比坐在角落里，此时有其他的乞丐和他一样在墙角，看着别人屋子里的圣诞树，乞丐发出羡慕的感叹，但洛克比却不以为意，他的房子里有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比所有屋子里的任何一颗都要壮观。
    他和乞丐聊起了自己从前的生活，居住在一个巨大豪华的房子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除了不能离开屋子以外，洛克比拥有他想拥有的一切。
    ‘那你为什么要出来？’乞丐问洛克比。
    洛克比的表情说不上是快乐还是悲伤，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想出来看看。'
    不一会，有人给他们送来了烤鸡，他们大吃一顿，没过多久，修女们给了他一件披肩，两个人缩在小小的披肩里，洛克比很快就感到疲倦，闭上眼睡过去。
    ‘如果能够再选一次您还回来吗？’临睡前，洛克比听到乞丐在他耳边问道。】
    洛克比闭上眼后，屏幕也暗了下来，长达叁秒的黑暗，荧屏慢慢亮起。
    布谷鸟叫了叁下，小男孩睁开眼，他坐起身，看到了床头边的巨大礼物盒。
    电影结束。
    他们走出电影院，天色已黑，肚子里的火锅还没消化完，纪知说想散步消食，就这样一路往家的方向走。
    但走着走着纪知又苦恼起来：“要是回到家正好饿了怎么办？”
    “那就去别的地方逛逛，”陈繁棨拉起她的小手塞进口袋里，他突然觉得自己买了手套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至少现在他的掌心隔着这层棉布和她的手掌相握，“我带你去，走到那刚好有宵夜。”
    天气还是冷的，纪知呵一口气，雾白色的气消散在空中，她紧握了男朋友口袋里暖乎乎的手，被他一路带着往街道走去。
    路上又经过一家茶神月色，陈繁棨进去点了一杯热奶茶，手被小姑娘握紧，她仰起脸冲自己摇摇头。
    “不喝啦。”早在吃火锅的时候就已经买了一杯了，纪知每逢过年期间体重都会上几斤，今天再喝下去可能真的会胖。
    陈繁棨还是点了，把温热的奶茶递给她，“握着暖手，想喝的时候就喝。”
    于是纪知的左手被陈繁棨握在口袋里，右手握着一杯奶茶，就这样和他走了一路。他们谁都没看手机，陈繁棨就这样带着她兜兜绕绕，两个人逐渐离开了市中心，等纪知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在江边了。
    “这是哪？”看样子应该是老城区。
    拉着她的人拐了个弯，“麓临区。”
    阳市的老城区之一，陈繁棨带着纪知走到了江边的一家大排档里，点了一锅砂锅粥，他看了看江边，那里有小孩拿着小号的烟花在玩，随即又问纪知，“要不要去看看？”
    纪知有些犹豫，她很想去，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太稚气。
    “去看看吧，我给你们留桌，八分钟回来就行，晚点对岸放烟花了。”老板将一块标着数字的黄牌准备放在他们跟前的桌子上说道，“你们要做里面还是外面？”
    陈繁棨：“里面。”
    纪知：“外面。”
    老板乐了，“到底是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会冷，纪知。”陈繁棨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女友，他知道的手容易冷之后，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事情都有注意。
    纪知眨眨眼，“我想在外面吃。”
    陈繁棨看着小女朋友望着江边的眼神，又看着她身上的棉服，最终还是让步，将黄牌放在桌子上，捏了捏她的指节，“走吧。”
    越走近江边越热闹，小孩子们拿着烟花棒跑来跑去，长辈缩着身子坐在长椅上，眼睛盯着自家的孩子聊天，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叮嘱，让他们跑慢一点，又让他们注意口袋里的红包。
    江边的石栏边，纪知喝了口只剩半杯的奶茶。
    “冷么？”陈繁棨问道，腾出手摸了摸纪知捧着奶茶的右手，感觉到温度不是很低，但还是这样贴着她。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纪知没有挣开，摇头乖巧道，“不冷的。”
    “晚点去喝砂锅粥，他家的老火粥很好喝，喝完以后身子也暖了。”
    纪知：“你是怎么知道这种地方的？”
    她虽然在阳市长大，但这种街道最熟悉的还是自己曾经旧房子附近的区域，现在也已经很久没去过了。
    “我有时候喜欢一个人闲逛，初叁的时候想坐公交车回家，坐过站就来到这了，”陈繁棨背靠石栏说，“那时候也是冬天，太冷了，我就想随便找一家店吃点热的，就去那点了个粥。”
    他下巴指了指那家大排档。
    他们就这样站在寒风里，小孩子的叫声和烟花声响彻江面，但两个人的天地里就只有彼此的声音。
    纪知回忆起刚看完的电影，“你说电影的结局，那个礼物盒子，会不会和一开始的盒子一样。”
    “或许吧。”根据电影的套路，设置这样的悬念就是为了让观众思考这个盒子到底是新的盒子，还是这一天又重新开始了一次。
    “可是……”纪知不禁思考到，“如果是这一天重新开始，洛克比会再进到箱子里吗？”
    开放式的结局没有答案，谁都不知道向外外界的洛克比是否在经过这一场不美好的遭遇后还愿意去体验新的世界。
    “看过安徒生版的美人鱼吗？”陈繁棨开口说，“她的姐姐们让她将王子杀死，但她却选择变成泡沫。”
    就像美人鱼来到了岸上，她用歌喉换成了人腿，看到了新的世界，认识王子并坠入爱河，王子对她很好，却还是爱上了别人。
    她明明有再活一次的机会，但尖刀变成了额头上的吻，美丽的少女，漂亮的人鱼变成水中挥之而散的泡沫。
    洛克比去到了外面的世界，他在短暂的时光里遇到了善良的老板和朋友，却也遭受了冷眼和欺负。
    小美人鱼也曾拥有过再来一次的机会。
    “道理都是一样的。”陈繁棨的声音在冷风里显得意外清晰，“我们只能在脑海里替洛克比做决定，我们都可能是洛克比，但却不一定比他幸运。”
    “不过我们至少比成为泡沫的美人鱼幸运多了。”
    他的发丝被风吹乱了，眼睛很有神，看着纪知说话的语气认真。
    时间快到了，他们回到大排档，陈繁棨用纸巾擦了擦桌面和凳子才让纪知坐下。
    暖粥下肚后整个人身体都热乎乎的，但老板说的烟花还没开始，纪知打算坐在江边等一会。
    “那你去找个合适的位置，”陈繁棨说道，“我去付款。”
    她选在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这里的路灯不亮，没什么人来，但视野不错，旁边有一条石板凳，纪知试着坐下去，隔着裤子都感觉到凉意。
    陈繁棨找到她的时候，就看到女孩两条腿乖乖放下，上半身几乎整个缩成一团。他失笑拉开羽绒服的拉链，用衣服把纪知揽在怀里，“要不你坐我腿上？”
    灯光没有照到她微红的脸，她只是摇摇头，拒绝这个羞耻的姿势。
    “我刚刚问了老板，他说还有几分钟就开始了。”阳市禁烟花很多年了，但在没什么人空地大的老城区还是能偶尔放一两回，一般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会相告，一起来看烟花。
    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了声响，一条细细的烟火从江对面蹿上半空，炸开了一个小花。
    纪知知道这是开始了，坐直了身子去看。
    不一会更多的烟花也随之窜起，一次比一次高，在空中发出巨大的烟花，五彩斑斓照亮整个江面，倒影在江上的城市，在小憩后被唤醒。
    看得正入神，纪知也没管自己和陈繁棨共用的那件外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松开了手，又什么时候被揽了回去。
    “纪知。”
    陈繁棨叫了她一声，没有回应。
    他只好又叫了一次，“人鱼公主。”
    “嗯？”
    纪知扭过头看他，瞥见了陈繁棨手中，已经被点燃的仙女棒，骨节分明的手指持着，朝她递来。
    刚才在聊天的时候，纪知就一直盯着小孩子们玩，他想纪知可能也想玩一下，就去买了一盒给她。
    “好漂亮。”接过仙女棒的纪知说道，陈繁棨觉得她傻乎乎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又帮她顺了顺头发。
    她的头发又长了不少。
    “哪个好看？”他当然知道纪知在感叹今晚的烟花，胡桃夹子兵随口问道。
    他的人鱼公主举着手上的仙女棒，看着他呆呆的却又很认真地回道，“你的仙女棒。”
    很安静。
    又很吵，旁边全是孩子们在叫喊，烟花响在空中的声音噼里啪啦。
    不知道哪个孩子喊了一声。
    “下雪啦！”
    但他的眼里只剩下纪知。
    陈繁棨现在的眼睛写满了喜欢，他看到纪知的眼睛里只有他的模样。
    只有他。
    要说的话还没出口，陈繁棨就忍不住把头低了下去。还没触到女孩儿香香软软的唇，纪知使足了劲儿把他推开。
    “陈繁棨！”纪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两只手撑在他肩的两侧，手里的仙女棒烧完了被她撇在脚边，她瞪着眼睛，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说，“你想占我便宜是吧。”
    陈繁棨没说话。
    他真的想占，将她推倒，把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口含在嘴里，然后将她抱起来，用自己的外套遮住，扯掉这些碍事的上衣和裤子。
    早在知道自己喜欢上纪知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这样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