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想,她虽然叫一声笑笑姐姐,并不代表笑笑真是姐姐,笑笑是凡人,二十几的年岁,而她,她这只妖都不知道自己年岁几何了,反正三百要往上数。她也并非是天真不知事,只是旁人见了她的模样,总是下意识地想要疼爱她。
    她总是扮演别人眼中的她的样子,平日说话行事天真气一些,便能毫不费力地讨得别人的喜爱。
    她本就是妖,并不觉得此举有任何不妥。
    有人爱她,她便能吃饭,吃饱了,修炼,然后变强。
    这半年来跟着梦情和笑笑,她从来没饿过,梦情不知底细,谭谭不知道她一个高高在上的修者为何会委身花楼,做一个世人眼中下九流甚至不入流的花魁,相比于梦情,笑笑确是真心实意待她的人,虽然是梦情传授她心法秘诀,谭谭和笑笑的关系反而要近一些。
    真心和真心,总比旁的近。
    谭谭应了一声好,便拂开帘子走了出去,行至外间,梦情叫住了谭谭。
    “吃饭了吗?”
    谭谭知道是在问自己,她看了看正在谈琴的男子,甜甜笑道:“还没有。”
    而后补了一句:“明阳世子好香。”
    正在弹琴的明阳手一抖,错了一个音,而后音律快了许多。
    “他是我的,谭谭要跟我抢么?”梦情的声音魅惑慵懒,躺在软榻上像一天美人蛇,勾魂得很。
    谭谭想,明阳是来找笑笑姐姐的,明阳也不是谁的,他虽然很香,谭谭却没什么想法,她对梦情说:“不抢,谭谭不喜欢。”
    梦情今日心情着实不算好,她斜睨了一眼耳尖通红的明阳,这个男人只是面上窘迫,明明很想看她,却故作姿态扭捏极了,谭谭出来了,他眼中的惊艳也是藏都藏不住,听到了谭谭与她的谈话也是默不作声,分明是想要齐人之福。
    真是令人作呕!
    说什么来找笑笑,分明是做足了功课想引起她们三人的注意,秦淮谁不知道梦情笑笑谭谭形影不离姐妹情深,一般渠道见不到她和谭谭,故意编造故事引起她的注意。
    他说他是笑笑的前未婚夫。
    因为要考功名,千里离家去了骊山书院求学。
    没有在第一时间知道笑笑家里的变故,没有在笑笑落难时及时赶回来,他有错。
    他说得情真意切,但是梦情不信这一套。
    他编了一个动人的故事,所有人都信他的故事,他说他和笑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已在月老面前互许终身,他去求学考取功名,是要给笑笑挣一个诰命夫人,他以为,他求学回来,一定会八抬大轿娶他的姑娘。
    他说得楼里的姑娘都哭了。
    笑笑却始终没有表态。
    梦情最见不得这样的男人,面上越深情她越唾弃,她跟秦妈妈说要见一见明阳,于是便有传言说明阳入了她梦情的眼,没有人说她横刀夺爱掺和明阳与笑笑之间,男人只会嫉妒明阳,不是嫉妒他的出身家世,而是嫉妒他能有幸被梦情姑娘看上。
    “世子的琴声……梦情三生有幸才能得此一回闻。”
    谭谭出去后,梦情看着怅然若失的明阳,心底虽然不屑,却还是要和他周旋。
    “姑娘谬赞了,既然今日笑笑不愿相见,那明阳改日再来拜见,告辞。”
    他行了个礼,抱着琴走了。
    明阳其实生得不错,难得的脂粉气不重的高门贵子,身量高,锦衣华服穿在身上,面貌俊朗有型,他若有心,大部分女孩儿都能为他发疯。
    梦情觉得,这个人像是宗门里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修,他们合欢宫名声不好,那些人要占一半,合欢宫的男修每个都有一个撩遍人间仙界的美梦,私下里讨论女修,言辞龌龊,仿佛招招手,那些女修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一般,这个明阳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是梦情见这个人的第一面就看出来了。
    他走后,笑笑从里间出来,梦情拿着一把团扇,在上面绣着花,见她出来,头也未抬。
    “你在躲什么?一个男人而已。”
    笑笑在她旁边坐下,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杯。
    “我躲了吗?旁人看不见我就是躲吗?”
    梦情蹙眉:“认真点说话,我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最好不要影响到谭谭,如果这个人敢脏了谭谭的眼,我必然将他挫骨扬灰。”
    “呵呵,我巴不得你将他挫骨扬灰。”笑笑剥了颗葡萄放在嘴里,行动间头上步摇和戴的耳环都一动不动,她容貌比不过梦情和谭谭的仙妖姝色,只是一股子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气质让人眼前一亮。
    她说:“我梦到过这个人死。”
    笑笑是个爱做梦的姑娘。
    没有流落风尘之前,她也是一个大家小姐,正房嫡出,清清白白。母亲不待见她,总说她模样风尘,不甚端庄,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虽然严苛,可是也是好吃好喝供着,金尊玉贵养着。
    她爱做梦,母亲不喜她,她难受不解,怎么讨好都没有用,于是便赌气道,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就让所有人都不喜欢你,她就做了这样一个梦,然后她发现,梦都变成了现实,与母亲恩爱的父亲莫名其妙厌弃了母亲,两个稳重持家的大人经常吵得不可开交,祖母把她带去了身边,府上上下的人都厌恶了母亲,母亲不到半年就疯了,被父亲送进了佛堂吃斋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