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半晌没有动。
    天族与恶魔敌对的理由，正是因为恶魔身上的“恶”。
    可现在，他没有理由杀这只恶魔。
    被他放开的恶魔没有转身逃离。
    她在等神动手杀她。
    而黎站在原地，明知道该放她回去，却不愿松口。
    他并不相信恶魔会没有恶念。
    温珑看着他，尝试后退了一点。
    眼前的神依然没有反应。
    她张开魔翼，迅速转身歪歪斜斜地飞向天际。
    “……”
    黎漠然地看着她离开，没有追上去。
    他会再找到她，但不是现在。
    无论她是用了什么方法将“恶”掩盖，他也会将其找出来。
    *
    几日后，地界深渊。
    这里曾经是深渊恶魔的领地。
    传说中，地界深渊中只有一片黑暗，危机四伏。故而当深渊恶魔已经消失数千年，也没有哪个种族敢进入这块领地。
    而此刻，一位模样清俊的青年却站在深渊上空，冷眼凝视着这块鲜有人踏足的地方。
    ——她就在这里。
    他正是黎。
    为了更容易找出她所犯下的恶，他才没有用原本的面貌。
    他向前迈了一步，脚便踏上悬崖的边缘。
    正打算使用神力下去时，黎忽然顿住。
    这里离深渊之下太近，那只恶魔也在下面，一定会有所察觉。
    他皱了下眉。
    不能用神力，那就爬下去好了。
    他摊开掌心看了眼自己的手，又低头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深渊。
    “……”
    黎抿了下唇，终究是蹲下身，扣住了崖壁上的缝隙。
    ……
    所幸他的体力几近无尽，尽管进入深渊用了整整一日的功夫，但好歹是下来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袍，没有神力加持的衣裳，质量再好此刻也烂的不成样了。
    使用的人类躯体同样多了许多深深浅浅的伤口。
    黎并未在意这些。
    他抬眼扫视了下深渊内的风景。
    与传言中大相径庭。
    深渊之下并非是传闻中的一片黑暗，反而美得如同世外桃源。
    清涧潺潺，花鸟如画，躲在角落里悄悄探头的毛茸茸的魔物完美戳中了人类的喜好。
    但有一点倒是说的没错。
    这里的确是危机四伏。
    黎扫了眼那些看似无害的魔物。
    都是被记载在天启中的强大种族。
    他闭眼，感知着深渊中的各种魔气，再睁开眼时，就已经有了方向。
    他顺着那一股熟悉的魔气走了许久，直到一处被树丛遮住的角落。
    ——找到了。
    那只受了伤的恶魔蜷着身子，闭眼靠在树上。
    周围的魔物温顺地呆在一旁。
    温珑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树丛的悉簌声，不像是小型的魔物会弄出来的动静。
    她于是睁开眼看过去。
    黎也看着她。
    温珑的伤口应该是刚止住血，唇色很苍白。
    她偏头，没认出来这就是前几日的神明。
    她往黎的身上打量几眼。
    伤口不少。
    温珑于是撑着胳膊，慢腾腾站起身，表情有些冷淡。
    黎的神情同样漠然。
    她会做什么？
    按照深渊恶魔嗜血的品行，大概会杀了他？
    他静静等着揭穿她的恶念。
    温珑走近他，在距离他不到半米时伸出了手。
    当她的手指碰到他的上衣时，黎眯起眼，就要凝聚神力——
    可下一刻，他整个人却忽然离开地面。
    黎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带着飞向深渊上空。
    他抬头，看见了温珑不断扇动的翅膀。
    由于右翼使不上力气，她整个身子都向一侧倾斜，飞行时也不大稳当。
    十分钟后。
    黎茫然地看着脚下的土地。
    他回到了深渊的上方。
    温珑的情绪显然不大好，放下他之后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转身离开。
    “……”
    黎在原地停滞了许久。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此举的含义。
    并且，他的目的也没有达成。没有找到被她隐藏的“恶”。
    他沉默片刻，重新俯下身，双手再一次攀附上了陡峭的崖壁。
    ……
    一回生二回熟。
    次日，黎又花了一日的时间爬下来时，身上居然没多什么伤口。
    他顺着魔气又一次找到了她。
    当温珑再度看见他时，眸光有些意外。
    她张了下唇，但到底没说什么。
    她朝着黎走过去。
    同昨天一样，扑扇着翅膀将他送上了深渊外。
    黎：……
    他独自站在原点，神情莫名。
    ……又要再爬一次。
    他忍不住怀疑，这莫非就是她的恶念？
    一次又一次地将他送回原点……也许她会从中得到乐趣？
    黎最终还是俯下了身。
    最后一次了。
    如果还是没有试探出结果，他就结束这无聊的游戏。
    ……
    他第三次站在了温珑的面前。
    温珑的眸光有些惊异。
    大概是觉得有趣，她极轻地翘了翘唇角，这几日低沉沉的心情仿佛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