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足轻重
作品:《与风问归期(姐弟骨科)》 傍晚的校门口总是最热闹的。
晚自习前最后的课间,学生们都疯涌出来。
小摊上的铁板豆腐、小食店里的炸J都散发着浓郁混杂的焦香。
大开的校门和星星点点的移动灯光构成一幅帽频的烟火画面。
季忆站在暗处,目光一刻不停地在人流中搜索,直到一个瘦小的身板像是被人流裹挟着冲出校门一样。
玲玲低着头,沉默不语地向前走着,目光里突然出现一双干净的帆布鞋。
她抬头,正对上季忆的目光。
“玲玲,我有事找你。”
玲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季忆拉住手臂。
季忆弯起嘴角,“大树酒吧,你很熟悉吧?”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不够传入旁边匆匆而过嬉笑打闹的学生耳中,却足够让玲玲听见。她本不齿于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一个初三的学生,但又只有这一个方法。
果然,玲玲听后先是瞳孔放大,而后低下头,轻声说:“听说过,你说吧,季忆姐。”
季忆拉着她手臂的手转而拉住她的手,脱离人流。
“你晚上吃什么?”
“家里人都去照顾表哥了,没人来接我。我晚上随便吃点。”
她这话说完,季忆的心中一惊。扭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季忆原来只把她当小孩子看,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通透,了然自己的心思,一口气全给了答案。
“吃包子可以吗?”季忆停在学校侧面的一家包子铺前。
玲玲点点头:“可以。”
季忆给玲玲和自己一人买了一个。两人的细细地的咬着包子往前走。
“我们要去哪里?”玲玲问,“我还有晚自习,要早点回去。”
“很快,就在前面,转个弯就到了。”季忆说。
“季忆姐。”玲玲先停下脚步,“再转个弯就没有监控了。”
“你在害怕吗?”
玲玲点头:“我怕黑。我们就在这里说,可以吗?”
“玲玲,再转弯就到后巷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没有说出来?”
“没有。”
“和季年有关也没有吗?”季忆向前进了一步。
此时,她和玲玲面对面站立。凭着身高的优势,她的目光自上而下压制住玲玲,而投射下来的影子,却被踩在一双小脚下。
玲玲低着头,仍旧低着头。她的肩膀似乎在颤抖。
季忆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恶霸。
就在她心中升起一丝惭愧的时候,却也生出一丝希望的时候,玲玲突然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藏着漆黑的瞳仁,季忆在里面看见被缩小的自己,像是被吸进了狂卷的风暴。
她当下一惊,身子不自觉地立起来,原来那双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睛,自然也失去了的身体下压施加下去的压迫感。
玲玲说:“季忆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忆不甘心,“玲玲,我觉得你心里藏着很多秘密。”
“谁又没有秘密呢?”
“可你的秘密一头牵着一条病床上的性命,一头牵着一个人的前程。”
玲玲笑了,纯粹的笑容在她脸上却让人的咂出苦味。
“季忆姐,我从来都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没那么重要。”
这个时候,季忆的脑海中浮现一个猜想,时间不早了,她不想再和她绕文字的圈子,直截了当地问:
“你之前出现在大树是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玲玲和她对视:“我没有去过大树。”
“你撒谎!”季忆脱口而出,“如果你没有去过,为什么我刚刚说大树的时候,你就跟着我过来了?你不是心虚是什么?”
“我只是不喜欢站在校门口引人注意。”
面对的马连胜和朱三姨都能舌灿莲花的季忆竟然被她四两拨前景的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她的否认太轻了,轻到像是空气中的一片烟雾,拨不开,却又抓不住,甚至让人恼。
“季忆姐,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你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的证人,那天在巷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玲玲。”这是她最后一次问她。
玲玲抿起嘴角,淡淡一笑,“那天我向阿年哥表白,阿年哥拒绝了。”
这句话像是棒槌一样敲醒季忆。
她突然明白过来,眼前的玲玲早就不是以前的玲玲,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看头过她。仅仅通过瘦弱的外形,无辜的眼神和腼腆的性格,季忆先入为主地在心中构建了她的形象,现在发现,她错了。
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有喜怒哀乐,一个初三的学生又怎么会没有呢?她只是把它藏了起来,不让人发现而已。
“季忆姐,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玲玲仍一口一口地叫着季忆姐,和往常无异,但是季忆却觉得遍T生寒。
这寒一是因为她明白从玲玲嘴了问不出任何东西,更不要妄想她去给季忆作证,二是因为,她觉得这因果循环衔接的也太过紧密,好像有一双手在推波助澜。
严丝合缝的一切让人愈发慌张。
就在这个晚上,距离季年出事的那条后巷不过一个转角的地方,季忆冥冥之中仿佛感觉到生命中有一个巨大的齿轮开始转动,所有的一切都将像那大江大河一样奔腾着、裹挟着一切汹涌向前。
也是这一刻,她产生了一种失去季年的恐慌。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轰隆一声雷。
夏日的雨说下就下。
从丝丝缕缕到暴雨倾盆也就是眨眼的功夫。
季忆踩着雨水飞奔回家。
到家的时候,她被淋了透湿。
季年正在收拾碗筷,听见季忆的脚步声。
“姐——”
话音未落,季忆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季年措不及防,向后退了的两步。手上还有碗碟上沾染下来的油渍,怕弄脏季忆的衣服,他张开两手,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姐?”
“叫我季忆。”
“季忆。“
“阿年,我会失去你吗?”
季年三两下把手上油擦在衣服上,扶着季忆的肩膀,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杨谨华的咳嗽声从楼上传来。
季母赏季忆同时向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季年拉着季忆跑上去,路过杨谨华房门前,季忆脚步微微停滞,季年拉了她一把,在她耳边低声说:“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