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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趟浑水

    太好了,命运是如此眷顾我。
    此前柳窈窈从未觉得柳家刻板的规矩有何不妥,甚至曾沾沾自喜过:你看这个步履匆匆的网络时代,每个人都是浮躁的,每个人都是一具躯壳,追求的只有即时的欲望和短暂的快感。只有柳家,只有她柳窈窈是有“深度”的,她是与众不同的,和这个世界与众不同。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幼稚甚至是无知。
    看见自己慈祥的、博学的、谦和的父亲将他的亲妹妹压在门板上,说着无比下流的话,做着可耻、该死的事。柳窈窈那一刻明白“欲望”二字到底怎么写。
    柳家不是没有欲望,柳家从不高贵。
    她是从这一刻开始讨厌自己。
    十八岁生日聚会的时候有个男生兴师动众地向柳窈窈表白,据说他计划了很久。在场的同学朋友,除了柳窈窈本人,其他的几乎都知道今晚的表白计划。
    柳窈窈是班花,男生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也是学校的校草。他比柳窈窈高一年级,现在已经上大一了。
    是从外地赶回来参加她的生日聚会的。
    送给柳窈窈的生日礼物是一条好几万块的项链,牌子拿得出手,不少人惊呼他对窈窈真是动了真心。
    碎钻镶了许多,闪夺目的光,缠绕在那截如玉的脖颈上。别人都夸好看,夸相称,夸得天花乱坠,对着寿星当然只能说得出来好话、恭维话,甚或是违心话。
    柳窈窈戴着它去厕所,看镜子里的自己,好像熠熠生辉,任谁看都是如此。但柳窈窈伸手扯了扯那条项链,对镜子里的自己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目光紧紧盯住自己眼睛,跟自己对视。
    然后她点了一根烟,一边吸一边想,真想去纹身。要是她纹一个满背,或者把肩头纹满,老鹰之类的吧?翅膀从肩膀这里伸出来——
    柳窈窈指尖从自己肩头划了一下,从这里伸出来,延伸到这里,指尖顿在锁骨上。柳窈窈又笑出来,两根手指拎起来颈间的项链看了一眼。
    就不会有男人妄想送一条项链来圈住她的一生,就这么绕一圈,把她圈死在这里头。
    狐狸第一次单独去探病的时候带了一杯奶茶,还带了一条手链。
    其实柳窈窈的脑袋没什么大问题,到了住院的地步只是因为她不想呆在柳家,所以赖在医院不走。柳窈窈挺惊讶这个姑娘还会来看她第二次的,陈礼的朋友,她和陈礼都不熟,更别说跟陈礼的朋友。
    “坐。”柳窈窈挪了挪屁股,懒得下床迎接,只抬了抬下巴示意狐狸坐旁边的椅子。
    狐狸显得有点局促,还没坐就先解释,“窈窈姐,我是陈礼的朋友,前天来过一次了,和陈礼还有柳……”
    “记得。”柳窈窈打断她,随即目光往狐狸的头发上一瞥,笑出来,“你这个发色,很难忘记。”
    狐狸拽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把奶茶递过去,“医院旁边有条步行街,这家奶茶我经常点,你喝吗?”
    柳窈窈很少喝这种东西,觉得是小姑娘爱喝的,她很早就不是小姑娘了,八岁就不是了。但她不太想拒绝面前这个小姑娘,一头鲜红的头发,美甲和耳饰都夸张,怎么看都不是乖乖女的类型。
    坐在她面前却尽量表现得很乖。
    柳窈窈便伸手接了,“谢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狐狸摆手,刚刚的局促消退了一点,笑起来很大方,又明媚,“开庭那天我去了,不知道窈窈姐还记不记得我,也是跟陈礼在一起,这件事我差不多都知道,很佩服你,所以就想来看看。”
    柳窈窈嘬了一口奶茶,竟然比她预料之中清新了很多,也不太甜。她有点意外地挑眉,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便笑出来,“没什么可佩服了,当了二十年逃兵,佩服什么?”
    狐狸拢了拢耳边的发,这个话不太好接了。就两个人的关系,要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多半冷场,她便换了个话题,“之前我有一条很喜欢的手链,但是和我气质不搭,所以一直没买。”
    盒子摆到柳窈窈面前,她没拆。
    想起来十八岁那边她把项链还给那位学长,笑着说自己以后不会再收任何人的礼物。她说到做到,从此之后再亲密的关系她也没收过任何人的礼物。
    “送给我?我和你认识吗,小妹妹。”柳窈窈问。
    “我想送给你。换一个跟你认识的机会,可以吗?窈窈姐。”狐狸说。
    狐狸对柳窈窈的追求很猛烈。
    柳窈窈肯定是弯的,狐狸能看出来。倘若是直的,不可能在同为女生的她送她一条手链的时候就能看出来自己是想追求她,这是姬佬才能察觉的微妙。
    女生和女生的亲密关系看起来都很以假乱真,直女不懂,或者懂也装不懂,姬佬却会拿到台面上来说,“小妹妹,我认识你吗?”
    柳窈窈入职极映大概半年时间,极映的一位艺人被其妻子曝光两人十年婚姻中,该艺人长期对妻子极其女儿使用极其恶劣的家庭暴力并威胁妻子不许曝光,这件事在热搜第一的位置霸占了整整一天半时间。
    这也是柳窈窈进极映打的第一场仗,赢得很漂亮。风波平息后周泊新给柳窈窈放了三天假。
    当晚狐狸约柳窈窈去酒吧喝酒,柳窈窈答应了。
    还没入夏,晚上麦城还是挺冷的。狐狸为了勾引柳窈窈硬生生穿了一件吊带裙,黑色的两根带子很细,直挺挺从莹白的肩膀上穿过去,好像是从她皮肉里面长出来的反骨,隐约可见、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