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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三重赔偿》 那瞬间,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陈浠哭喊无门,嗓子因为用力疼痛不已,忍不住地咳嗽,身上卸了力。
身后的冯媛也不耐烦了,撕去了温和精致的面容,露出狰狞面目,一把拉住陈浠,随意地滑了滑她的脸颊,说:小美女,你不是要读书吗,放心,以后有的是人供你读书。
听懂言下之意,陈浠一瞬间鸡皮疙瘩布满全身。
她猛地用力,挣脱了冯媛,往家的方向跑。
妈,不要这么对我!我不要跟她走!
求你了
别这么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
雨太大了,大到地上都是泥和水,大到陈浠看不清路,脚陷进泥地里,直直地摔在了路的中间,浑身湿透也脏透,就像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蛆虫,没有一丝尊严可言,汲汲皇皇地寻求生存的机会。
她爬到许春红的脚边,抓住她的裤腿,求她不要把她送走。
许春红眼里全是眼泪,她很努力地辩解说:小浠,我也是为了你能继续读书,你不是想读书吗?跟她走以后不愁吃不愁喝,读多久都可以。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陈浠的牙齿都在打颤,心比身体更加冷。
身后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冯媛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像是怕被脏东西溅到。
她的腿抬得很高,每一下都掀起旗袍的分叉,露出光滑的大腿根,她边走边喊:小浠,你别闹了,我的同事都在等我,马上就要走了,你赶紧跟我走吧,这样的村子这样的家你呆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现在不肯走无非是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等你看到城市里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你就不会再想留在这里了。
那一瞬间,陈浠忽然冷静下来。
她抹了一把被雨水和泪水噙满的眼睛,松开拉着许春红裤腿的手,动作很快地站了起来,然后埋头往家后面的山里跑去,根本不管身后许春红和冯媛的叫声。
滚吧,都滚吧。
陈浠畅快地想着,她的人生不需要别人做决定。
陈浠在山里呆了一天,躲过了所有来找她的人。
她饿得两眼发黑,只能捡树底下的野草吃。
山野间,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因为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就像个野孩子,用雨水洗澡,用杂草当被子。
在确认冯媛的确离开后的第二天,她下了山,在家门口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陈俊温和却软弱的脸。
他用温热的毛巾把陈浠的脸擦干净,陈浠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睫毛不停地颤动着。
毛巾上乌黑一片,他耐心地一次次冲洗。
爸陈浠的声音沙哑。
他打断她,用心酸的口吻说:小浠,是我们对不起你。爸帮不了你,这里没人帮的了你,你能走就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你能飞得很高,我们不行。
有一些话,冯媛说的是对的,那就是等陈浠看到城市里琳琅满目的东西,她就不会再想留在这小小的村庄和破旧茅草房了。
陈浠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就那么走出了大山,顶着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伤痕,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走进了城市,之后几年都没有再回家中看过。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陈浠不想再被他人左右意志,更不想做个高尚的人。
尽管大学四年过得十分艰苦,但至少她深刻明白一个坚硬外壳的重要性,无论她的内心有多脆弱柔软,她的城堡必须由铜墙铁皮构成,必须无坚不摧。
大学毕业后,一切逐渐开始顺风顺水,有了工作有了些钱,后来又有了社会地位,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性格不好被人讨厌只是生活中几乎可以忽视的碎片。
陈浠不愿意回忆过去一些美好的瞬间,那会让她变的软弱。
她必须时刻谨记最坏的时刻,以保证绝对的清醒坚强。
因为温暖可能是幻象,但是伤害是真的。
第58章 没长嘴
陈浠盯着虚空一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却像水库开闸似的往外涌,她感到自己被拥住,温之信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些什么,可她难以分辨,只是不断走神,脑内反复上演的是十二年前的苦楚困顿。
伤害就像板上钉钉,就算钉子扒出来,依旧留有裂痕。
她以为早已不在意,实际上只是在逃避。
卧室里温度适宜,视线内是属于的不能再熟悉的东西。
又过了许久,陈浠终于平复了情绪。
但随即,她感到十分丢人。
过去苦与泪都往肚子里咽,陈浠已经多年没情绪大动地哭过,更别提是在人前。而在温之信面前大面积落泪这个事实更是使她恼羞成怒,根本不敢也不想看温之信。
她垂着头,感觉一双手在她脸上胡乱摸着,不知道是确认她有没有继续哭,还是想帮她擦眼泪,微凉的指尖不断拂过脸颊,温之信喊她名字,陈浠感到心脏紧缩,喉间刚刚退去的酸意重新往上泛。
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温之信停了停:陈浠,你别哭,我不说了。
他说:你不想管就别管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你可能需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