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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娇雀

    他们没有找到绿梅。
    宇文温忘了自己曾经下令,自沈贵妃去后,宫中不允许再出现任何一株绿梅,凭什么阿菀香消玉殒,那绿梅却生机勃勃的。
    走了他和沈菀小时候常常见面的长街中时,宇文温命人停下轿辇,此时天□□晚,夜幕即将降临,他拉着静影,坐在石阶上,看着逐渐昏暗的天际道:阿菀,宫里每年除夕都有焰火看,今天是除夕,想来一定会有的,你不是最爱看焰火了吗,这焰火表演可好看了!
    果不其然,不过半刻钟之后,天全黑了下来,又等了半刻钟,第一朵焰火绽放在夜空之中,绚烂而美丽,静影看得有些痴,浑然没注意到宇文温靠在了自己肩头,等她反应过来时,见宇文温如易碎的瓷娃娃般精致美丽,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吓得险些胎动,她试探着将手指放在宇文温鼻子下面,感知到他微弱的呼吸,静影才稍稍放心。
    子凉,焰火表演结束了,我让王内侍送你回宫。她轻轻摇醒宇文温,又柔声对他道。
    宇文温睡得正香,不肯醒来,无意识地点了点头,静影便趁机将宇文温交到王内侍手中,由王内侍搀扶着宇文温上了轿辇,一路向摘星楼去。
    阿香,我难得见陛下这样静影面上的笑意还未凝固,一转头便碰到了一个不该在这里遇见的人。
    笑意冷却下来,甚至比冰碴子还冷,静影护着肚子警戒地往后退了两步,温和而不失礼数地道:许久不见,桓大人安好。妾身子不便,还望大人海涵。
    是啊,许久不见。
    桓槊青灰色的胡茬子让他憔悴苍老了许多,静影听说他又被派去了胶州,这次足足三个月才回到魏都。
    他开口第一句便是:我每一日都见你。
    大人所说,可是在梦中?她严阵以待,却不忘冷眼相加,丝毫没有想过惹恼他的后果。
    桓槊却道:正是。
    如此恬不知耻,他桓槊自当是第一人。
    可方才桓槊所见,才真正是如至幻境。他从未在静影面上见过如方才那样欢喜的笑容,她也从未让自己像孩童一般靠在她的肩膀上,他们更是从来都没有一起静静地欣赏过焰火。
    所有的一切,都被宇文温捷足先登了。
    纵然对方是少年知交好友,桓槊也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于是他的目光猩红,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诫她:宇文温心中不可能放下沈菀,他只拿你当沈菀的替身罢了!
    快醒醒吧,静影,你所以为的温情,不过都是假象,这个世上多的是虚情假意,为何你总是执迷不悟,不肯看透?
    唯有他才是真心之人。
    静影温声回他:妾身早就知道,不劳桓大人费心了。妾与陛下的孩子就快要临盆,妾怕这孩子出个什么意外,只怕妾也不能独活了。
    她在用自己威胁自己。
    她早知道?她竟然早就知道!竟然还愿意为他人之镜像,此时此刻,桓槊真的想走上前去,将她狠狠摇醒,质问她你素来的骄傲呢?你是这样爱惨了宇文温吗?可是宇文温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的呢?
    他看着静影的肚子,越发得大了,早前已经听闻宫人暗中猜测,此胎究竟是男是女,亦或是龙凤双胎。
    长街长,焰火如此绚烂,却唯有炸开的那一瞬间能将黑暗照亮。
    可是光亮之下,怎能是她与旁人相依偎之景。
    但闻她温声回复:值不值得,总是妾自己说了算。她俯身抚摸着大而挺的肚子,整个人都浸浴在母性的光辉之中,桓槊险些看呆了去。
    他果真,嫉妒得发狂。
    第57章 崩逝
    今岁同往年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该是什么时候下雪便是什么时候下雪除却除夕那日下来硕大的丰厚的雪,几乎要将宫人都埋进去。
    用阿香的话来说,就是天公仿若要将这一皇城的人埋葬在这儿。
    埋葬一词,颇不吉利。
    静影给孩子做针线活的时候戳破了手指头,指尖沁出殷红的雪珠,静影下意识嗦住,眉头却不自觉的紧锁,转头看向窗外,竟不知什么时候起下起了漫天的大雪。
    阿香,阿香,怎么又下雪了。瑞雪虽好,可下午还有去太妃宫中拜见,她肚大行动不便,如此便又只能搁置了,也不知太妃会不会怪罪。
    陛下今日用了多少晚膳。眨眼的功夫,竟然已经天黑,静影不禁一边感叹时光飞逝,一边加紧手中的活计,如今她的肚子对外是八个月,可是对内......她和宇文温都知道,这孩子实打实的九个月,将要临盆,若是不快些......只怕这孩子可能穿不上亲娘做的衣衫。
    她的目光从大雪转到手中的针线,不知怎的,实在心慌,于是放下手中活计,以手托着肚子走到窗户边。
    雪光煞白,积雪又那样深厚,乍一眼望去,恐得了雪盲之症。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瞬间融化在掌心,心跳得飞快,她不自在地唤得更勤了些:阿香,阿香,陈章呢?
    阿香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搓了搓掌心才伸手去搀扶静影娘娘怎么了,可是做了什么噩梦?自孕晚期来,她不但整个人容易水肿,还总是爱做一些荒诞不羁的梦境,有一回竟梦见桓槊用长矛指着她,直直插在她小腹处,瞬间整个肚子爆裂开来,她意识不清地倒下去,眼前唯有桓槊不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