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垩。
    白垩。
    嘴唇微微抿起, 上下唇靠近并拢, 鼓起时发出细碎的爆破音;嘴角向两侧延伸, 舌尖抵住牙齿
    「白垩。」
    念出他的名字, 唇齿间会留下一股混杂着雪松气息的、微苦的清冷气息。
    「白垩。」
    嗯?
    青年的嗓音如同冷澈凝结的冻湖,那双像极海一般的深蓝色双眼静静地望向你。不知为何,你突然觉得
    眼前这位的这位强大的、冰冷的、骄傲的炼金术士, 此时此刻,却的的确确地在依赖着你。
    「这是梦吗?」
    你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 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酸涩。你想哭。你想很大声地哭, 你想靠在他的肩膀上告诉他你等待了多久, 你一个人走了多久。你想告诉他你见过了什么, 你得到了什么,你失去了什么;你想说好多好多,想告诉他你和他人的相遇,也想告诉他你和他人的别离。
    你还想问他。你想问很多很多事情。你们去哪儿了?为什么我们再也没能重逢过?明明说过「再见」,为什么再也没能相见了?为什么连痕迹都开始消失?为什么
    为什么连我都开始忘记你们了?
    但你没有。
    阿贝多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地抱着你靠着石壁坐了下来,像捧着什么脆弱的玻璃制品。而你也只是一言不发地靠着他,仰起头,怔怔地望着青年咽喉处那枚闪烁着薄薄的、细碎光芒的金色菱形。
    「这个印记或许就是一切的起点,是我身为人的『瑕疵』。」
    「与各种玻璃器皿制作的相关技艺,叫做『吹制』。」
    「而这种缺口,正是人工制作的痕迹。」
    你的视线不断晃动着,世界也再度变得模糊。你好像在很黑很黑的地方不断下坠,像宇宙也像深海。无数嘈杂的声音在你的耳边响起,那是深海的低语、宇宙的噪音,是混乱,是冰冷,是炼金,是计算,是
    「新生。」
    你忽然感觉你的心脏被恐惧紧紧握住。黑暗的沼泽中好像伸出了无数双手想要把你拉下去。就在你的意识一片混沌中,自遥远的海面之上亦或是更远的宇宙尽头,有一颗星星在闪耀着。
    它的光芒并不盛大,也决不能算是温暖;与之相反,这颗星星泛着一层淡淡的冷光,如同金属仪器在灯光下折射的辉光般,沉默、冷静;可就是这样一颗冰冷的星星,却像黑暗中的灯塔一般,让你忍不住想要靠近。
    你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摘下那颗星星。
    「摘下」
    「我想要拥抱那颗星星。」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你的手,微凉的指尖、掌心处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让你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你从一片黑暗的幻觉中挣脱出来,整个人都好像被汗洗了一遍。你睁大眼睛,剧烈地喘息着,用力地回扣着这只修长白皙的手。
    你竭尽全力地盯着那颗星星,视线不断模糊又不断清晰。无数过往的回忆在你眼前如同影片般纷沓而至,你甚至从那片深海中窥探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画面
    如同极海冻冰般冰蓝色的双眼不断颤抖着,白金色的凌乱发丝与洞窟外苍白的阳光连成一片;写满公式的纸张在空中飘飘欲坠,不加一丝雕饰的门扉沉默地伫立着;茫茫的无尽雪原,有人默默地留下一行无言的脚印,在雪地上放上了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太阳升起又落下,花瓣舒展又蜷曲;如同水藻般的乌黑长发在溶液中飘荡着,瓶外扭曲的光景中,无数的金属仪器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喧嚣而愤怒的喊叫声、冰冷的日光与月光轮流在空中交替。
    冰冷的溶液中,苍白的手指抵在瓶壁上;瓶外的青年的双眼如同矢车菊花瓣般湛蓝,白皙的面庞上神色哀伤而坚决。无言的对视后,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同样贴在了瓶壁上。
    你们隔着冰冷的培养槽十指相扣。
    你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条脱水的鱼一样无力地微微抽搐着。你感觉身体很怪,仿佛有什么东西用力地拉住你的灵魂把你往外扯着。你痛苦地侧过了身,蜷缩在青年的怀抱里,试图汲取着些许的温暖。
    眼前青年的表情不再冷静自持。他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你脱力的手腕,近乎是哀求地望着你。你看不懂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你仅剩的精力甚至无法支撑你继续思考。
    但你还是挣扎着抬起了手,带着几分宽慰地用指尖蹭过眼前青年的脸庞。他好冷,就像雪山边陲海边的冻冰。你看见随着你的指尖划过,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也跟着一点点地睁大。
    你怎么了?
    你还好吗?
    为什么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呢?」
    不要
    青年的瞳孔微微缩小。天花板上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从某个角度看,他的眼睛又不知是如同矢车菊花瓣一般的湛蓝了;它向一块深翠的绿松石,又像一口深深的、冷澈的潭水。
    他突然发出了近乎是哽咽的恳求声:
    不要再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