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放下手中热腾腾的粗布手巾,只抬了头叹气:“没道理与官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子们也占着房间,我家有差在身的小官人们在外头淋雨的道理。掌柜,劳烦替我引荐下各位公子!”
    “您……”
    第46章 云锦
    姚迟众人其实也只是因为天气原因无奈滞留在这济南府, 原先一行人是要北上去京城的。姚家在扬州几辈儿都是行盐商的生意,做到姚父这代也是挤进了四大盐商的名头里,姚迟虽有心想考个功名光耀门楣, 可家中却只他一个儿子, 心不甘情不愿接了担子倒也做得不错。
    姚迟此番同表兄苏江涟北上原是为了迎新上任的两淮巡盐御史尤世然,谁知这位盐院大人早早便动了身离了京城,二人左右费了半天劲儿才在这济南府的驿馆之中赶上了尤大人。
    两淮巡盐御史虽算不上什么封疆大吏但确是油水充足的肥差, 扬州盐商的买卖一向是等同皇家的钱袋子, 这位尤大人能混上这个差事也着实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行家里手。
    只是这尤世然做官有一套, 吃喝享乐也更是另有一套,一路上寻花问柳就没断过,自然也都是姚迟出钱没的说。
    做生意投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更别说是管着他们盐商的官老爷,本来尤世然玩得再疯再大他姚迟只管出银子就是了,眼不见心不烦的也没什么, 可如今因这阴雨连绵的鬼天气不便行路, 这尤世然公然带着女人就住进了官家的驿馆里头风花雪月连人也不避, 着实让姚迟等人十分伤神。
    今夜晚间隔壁厢房又是一阵莺莺燕燕的欢笑声,只吵嚷的苏江涟一阵阵头疼,出门无奈叹了口气便就进了姚迟的房间。
    “二哥,这么晚怎么还过来了?”姚迟披着外套正端坐在烛台下看书, 见了苏江涟其实心中也明白他为何而来,只是话却还是客套的问出了声。
    苏江涟皱着眉头满心的焦虑甚至不必抬头看,只听他细碎而又怒气冲冲的脚步声便知道有多烦躁。
    “你听听!你听听!像个什么样子,住在这儿的都是官面上的人,倘若不爱管闲事也就罢了,万一碰上个一条筋的这是何等的罪过?那尤世然带着的女人是连清倌人都算不上的暗门子……”
    苏江涟年纪不大人却很是一本正经, 江宁大户的出身自然也是吃过见过的,他这等人即便是|嫖|也都要将女人分个三六九等的,对尤世然这等不讲究的行径自然是千个万个的瞧不上。
    姚迟却只是淡笑一声,“妾不如偷的好,他这等官老爷平日里都是一板一眼的假正经,如今离了京城你我难道能管住他不成?”
    苏江涟:“你就不怕出事?别可还没到扬州,这盐院大人就削了职,到时候你我能有好下场?”
    姚迟:“那你是能劝得动他,还是能管得住他?走一步看一步,再往南到了咱的地界就都好说了……”
    “可……”苏江涟还想说些什么,便只听得楼下一阵喧闹声,静耳一听才知道是驿馆又来了人。
    姚迟微微起身,同苏江涟走到门口微微开了条缝只望着楼下众人,苏江涟只道:“这么晚了,来得是什么人?”
    姚迟只是摇头并不答话,他皱着眉头仔细瞧了这一众人虽多但马首是瞻的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出趟门带这样多的下人想来或是哪位大人家的纨绔子弟,若是今晚在这里下不了塌事情恐怕没那么轻易能了。
    一想到这,姚迟便想着出门安排出两间房来解了今天的急,可手还未搭上门框便被苏江涟一把扯住。
    “姚迟,你看那少年!”
    “怎么了二哥?瞧什么?”
    姚迟不解的望去,苏江涟却睁大眼睛十分激动的说道:“你瞧他身上的衣服,四合如意的云纹纱袍!那可是云锦的料子!苏绣的手笔!姚迟,江宁的云锦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这可是上供到紫禁城的料子!”
    “二哥你是说……”
    姚迟骤然瞪大了眼睛,只听着苏江涟的描述他脑中便突然起了个决计不可能的猜测,可转念一想皇亲国戚又怎会来这济南府这种荒郊野岭的小地方呢!
    但表兄家中也是世代做的江宁织造府的生意,若论布料再是没有人比他眼光更准的了,行家里手还讲究个一是看、二是摸的,可表兄苏江涟是听着织布机声从孩子长到如今这般大的,全家几百口人都是靠着这布料讨生活、求富贵的,纵然隔着楼上楼下只是这么打眼一瞧,他能笃定楼下少年身上衣服出自云锦,那姚迟就不会有半分质疑。
    苏江涟神情紧张的望着身旁的姚迟,这本来阴冷天气里一时手心却突然冒了汗,他有些颠三倒四的说道:“你信我,这定是云锦的料子!云锦这料子是一匹顶万金的金贵,能穿这料子不是皇亲国戚还能有谁?这楼下少年年纪尚轻,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样子,难不成是哪位……阿哥?”
    “那不至于!”姚迟斩钉截铁的说道:“阿哥们都是待在紫禁城进学的年纪,尚不足以出京主事。但二哥您说是云锦,我无有不信的,这样看来或许是哪位王爷家的小贝勒爷?若得圣上宠爱,赐上几匹云锦料子也不稀奇!再者说来,您看楼下这位是唇红齿白生得端是好相貌,打眼瞧就是讨人喜的小郎君!”
    原先还只觉心突突跳个不停的苏江涟,一听姚迟这分析也觉有理下意识就长舒一口气后,可转念一想就算来了喝贝勒爷那也不是小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