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金枝 第10节
作品:《独占金枝》 楚淮重复一遍,萧容便回到湖畔,将凉了的手炉交给绿枝,绿枝瞧见两人的来往,却并未多嘴,带着手炉回去了。
公主一定有自己的用意,绿枝想。
萧容捧着陶罐走向楚淮,雪下的大,冰面有些滑,她走的极其小心,楚淮的身上落满了雪花,走的远些,怕是都不能发现湖面上躺了一个人。
“你要做什么?”萧容将陶罐递到他跟前。
楚淮瞅了一眼,才装了半罐子雪水,忽然抬起手,将手中捧着的雪花往里倒,罐子里的雪水多了一些。
“去吧。”楚淮没多说什么,将手放回原处,又闭上了眼。
而萧容却被这一幕震惊一双眸子瞪的溜圆,楚淮居然在为她收集雪水!
他趴在湖面上,满身的积雪,而他的双手合成碗状靠在冰面上,一朵又朵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慢慢的堆积起了干净的雪花。
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并没有消融成水,这也足以说明楚淮的手有多冰冷,萧容不用触碰都晓得必定冷到了骨子里。
刚才那点小委屈,瞬间消散于烟,楚淮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呐!
楚淮闭着眼,能感受到一丝灼热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夹杂着冰凌的睫毛微颤,但没有睁开眼。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做那么蠢的事,双手能承接的雪花十分有限,而他就那么做了,只是希望她能快一点集满雪水,别再冻着了。
被她注视着,楚淮心中越来越躁,做这样的事根本就不是他的性子,要是萧容敢开口问他的话,他保证语气会比方才更差劲,竟有种恼羞成怒之感。
可萧容却并开口,而是将腰间的手炉解下,塞回了楚淮的腰间,楚淮感受到温暖瞬间睁开眼,还来不及开口,便被萧容顶了回去。
“你若是想告状便告吧,大不了我被太子责罚。”说完萧容抱着陶罐转身就走,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萧容嘴角往上翘起,乌溜溜的瞳仁漾着笑,她才不信楚淮当真会告状,他肯定是吓唬她的,他那么好的人,一定不会告状。
虽然身处冰天雪地,萧容心里却是暖暖的,大概是因为此后的深宫,终于有了一种别样的暖意吧。
楚淮看着萧容离去,心中不免挫败,连一个小娘子都吓唬不到,他如今是越发没用了。
在楚国,他的名声可是专门用来吓唬孩童的,听闻楚国民间有小孩夜间啼哭不止,便有人吓唬小孩,若是再哭,便有怪物来吃人了,小孩即刻止了哭声,而那个怪物,便指的是他。
看着她离去,楚淮抿了抿薄唇,看来得速战速决了,别真把她给冻死了。
下大雪对于萧容来说也有好处,那便是可以从干净的石阶上收取一些积雪,她取积雪的时候十分谨慎,可不能被人发觉了,一边警惕着,一边收集雪水。
等到绿枝再一次来到梅园,她已经快收集满了。
“公主,奴婢来时不曾瞧见耳房的那两人,想来是用午膳去了。”
是啊,已经过了午膳时分。
绿枝从怀中取出一个被油纸包裹着的馒头,“公主先垫垫。”
萧容笑着摇头,“不用,我一会便要收集完了,回去再吃吧。”
只是她不晓得楚淮如何了,如果楚淮还没好,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走。
萧容便让绿枝捧着陶罐,拿了手炉走到楚淮旁蹲下,“看守你的人用午膳去了,你饿吗?想来用过午膳,他会回来看你一眼。”
楚淮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道:“你将手炉拿开,我身下的冰快要融化了,起身会暴露手炉。”
“这么快?”萧容惊诧,“你莫不是哄我的?”
这才多久,楚淮竟能将这么厚的冰面化开。
“你若不信便站在一旁看着。”
见他这样说,萧容半信半疑,若他即将起身,那这个手炉便会被人瞧见,她拿着手炉离开。
绿枝带着凉透的手炉回去,萧容将雪水收满了陶罐,在不远处看着楚淮,见他迟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还当他是不是诓骗她。
又过了一会,太子的侍从过来了,站在不远处盯着楚淮,楚淮这才有所行动,他从湖面上爬了起来,抖落满身的雪花,这时湖面上果真露出了一个海碗大的洞口。
别说萧容诧异了,连守着楚淮的太子侍从也不敢相信,原本他还觉得太子就是故意折腾楚淮,怎么可能真有人能卧冰求鲤,湖面那么厚的冰层,只靠身子的暖意根本无法化开,楚淮是怎么做到的?
萧容掩在梅树后,看着楚淮将手伸入冰层中,捉住了一只红尾鲤鱼,鲤鱼还在摆尾,瞧着活蹦乱跳。
楚淮捏住鲤鱼的鱼嘴,一把扔给了太子的侍从,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的走了,余光瞥了眼梅树后影影绰绰的青色身影,勾了勾嘴角。
侍从捧着还在乱动的鲤鱼,有些不知所措,太子只说让他盯着楚淮卧冰,可没说捉到鲤鱼之后该如何处置,也没说要让楚淮亲手奉鲤,因而他倒不好拦着楚淮。
等他回过神来,楚淮早已离去,他忙不迭捧着鲤鱼去找太子复命。
“什么?楚淮当真捉到了鲤鱼?”萧应难以置信的从圈椅上起身。
“正是,殿下请看。”侍从捧着一尾金色鲤鱼上前。
萧应皱着眉头,“这真是长乐湖的鲤鱼?是他卧在冰面上化冰捉来的?”
侍从连忙点头,“下奴亲眼看着他从湖中捉出了这尾鲤鱼。”
至于楚淮是不是老老实实的用身子温暖冰面化开冰层的,他还真不晓得,先前他嫌天冷,躲去了耳房,可若是被太子殿下晓得,少不得要被责罚,所以现下侍从只有咬死了楚淮是从长乐湖中捉到的鲤鱼,才能证明他是一直盯着的。
“真是怪了,楚淮人呢?”萧应啧叹着,楚淮真让他大吃一惊。
“他冻的瑟瑟发抖,浑身青紫,瞧着没剩几口气了,下奴生怕鲤鱼不新鲜了,便赶忙回来复命,九皇子兴许回南撷院了吧。”
侍从低眉顺眼胡诌着,在冰面上卧了这么久,正常人都该是这样的反应,可他刚才瞧见楚淮一步一步走的倒稳当,除了面色有些苍白,根本看不出是在冰面上卧了几个时辰。
可他没证据,说的多了,反倒会被太子殿下发觉他躲懒,因而不敢多说。
侯二也觉得惊奇,“殿下,可要下奴去传他过来?”
萧应摆了摆手,“罢了,今日孤心情极好,便饶他一命,将这尾鲤鱼送去膳房,晚膳端上来尝尝鲜。”
听侍从说楚淮没剩下几口气,萧应也不想真把人折腾死了,若是死了,可不就没了乐趣,还是得慢慢玩。
“是,下奴这就去。”侍从松了口气,得亏没露出破绽,忙捧着鲤鱼下去了。
*
“七公主吩咐,梅花雪水得由九公主亲手交给七公主,现下七公主正在午歇,奴婢不敢叨扰,劳烦九公主莫要离开,在此稍候,待七公主午歇醒了,自然会见九公主。”莲儿撂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吩咐人将玉坤宫宫门关紧,徒留萧容一人站在玉坤宫外。
午后,北风呼啸,卷着雪粒子毫不留情的往萧容脸上打来,她不得不低着头躲避,此刻的萧容极其后悔没有吃绿枝为她带的那个馒头,腹中隐隐有了饥饿感。
原以为将梅花雪水收齐了便好,却不曾想七公主还要磋磨她,让她在外边候着。
风雪交加,即便腰间垂挂着手炉也无济于事,站在玉坤宫外是不能像在梅园里一般跑跳乱动,那是失仪,一旦被人瞧见,又要抓她的错处了,只能呆呆的立在原地,挺直脊背等着。
站了近半个时辰,已经感受不到丝毫手炉的暖意,北风吹打在脸上,像是利刃一刀一刀的割她的血肉,她的手脚僵硬没了知觉,再这么站下去,她怕是明日便不能起身了。
若是生了病,她极难请到太医,寒冬腊月里,因为风寒而丧命的人可不少,皇后等人怕是巴不得她病死,届时便可以对外说是突发恶疾,不治而亡,于她们没有半点干系。
她还不想死。
可她亦不能离开,她心知肚明,若是此刻离开,很快七公主便会“醒来”,届时七公主一样不会善罢甘休。
萧容深吸口气,咬紧了牙关,想着应对之策。
这时,远远的传来静鞭之声,这是圣驾即将经过,提醒众人肃静。
她解下兜帽,侧耳听着,可又没了,难不成是她冻的耳鸣了?
正在疑惑时,宫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一抹明黄,那是只有天子才能使用的颜色,圣驾看着是往玉坤宫来了。
萧容望着那副逐渐走近的天子仪仗,攥了攥已经毫无知觉的指尖。
心如擂鼓,但神色坚定。
她已无路可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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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陛下
玉坤宫正殿,皇后章氏正在看账簿,七公主萧琉从殿外进来,“母后,您找儿臣何事?”
章氏放下账簿向她招了招手,“听说你将萧容挡在门外了?”
萧琉撒娇的坐到章氏身旁,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哎呀,我就是玩玩,一会就让她进来,母后放心。”
“你呀,”章氏纵容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都多大人了,还爱玩,她好歹也是陛下的子嗣,你差不多便得了。”
话虽如此,可面上却毫无责怪,满是溺爱之色。
“母后我晓得分寸,父皇才不喜欢她呢,这么些年,父皇几时提到过她,更何况如今舅舅正得父皇盛宠,她不敢不听话。”
萧琉提到萧容满不在意,丝毫不觉得将人挡在门外,让萧容在冰天雪地里罚站有什么不对,在她看来,萧容不过是个卑贱的宫婢所生,还是楚国的贱婢,陛下全当没这么个人,拿来给她当逗趣的小宠都是给萧容面子了。
提到母族,章氏面上有一丝愁容,“虽说南塘城一战你舅舅立下赫赫战功,可是你亦得明白,树大招风,咱们也不能太肆无忌惮了。”
萧琉不以为意,“母后多虑了,这些日子父皇对章家颇多赏赐,如今大梁谁不羡慕章家,母后放宽心即可。”
如今章家的确是达到了烈火烹油之势,南塘城一战的功臣,宫中有一位皇后,一位德妃,太子地位稳固,怎么瞧都是无人能挡的锦绣繁华,过年这些日子,章家的门槛都被踏平了。
章氏一想也是,陛下待章家的确是好,这些日子也一直留宿玉坤宫,极其给她面子,乐瑶宫那位气的跟乌眼鸡似的,怕是夜夜难眠。
母女俩正说着,皇后的贴身婢女玉琴着急忙慌跑了进来,“娘娘,陛下驾临,已到宫门外了。”
“糟了,萧容还在外边,”萧琉猛地起身,脸色突变,她们都不愿陛下见到萧容,“父皇此刻不是该在午歇吗?怎的来玉坤宫也无人通报?”
章氏看向宫门外,只见銮驾已至,提醒萧琉,“一会莫要胡乱说话。”
说完便前往接驾,萧琉紧随其后,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武德帝身旁那个纤瘦的身影上,顾不得许多,忙向武德帝见礼。
“叩见陛下,妾身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儿臣拜见父皇。”
武德帝的神色瞧着不大好,抬了抬手,“免礼。”
武德帝踏入屋内,萧容屈膝向章皇后与萧琉见礼,章皇后慈爱的免了萧容的礼,笑道,“陛下怎的和小九一道来了,可真是巧。”
武德帝掀袍坐下,扫了低眉顺眼的萧容一眼,“朕来看你,恰好在玉坤宫外瞧见小九一个人站着,还当是你在罚她呢。”
章皇后忙笑道,“怎会呢,小九乖巧伶俐,妾身喜爱的紧,想来小九是来找琉儿玩的,”说着章皇后接过玉琴手中的茶盏,奉到武德帝跟前,岔开了话题,“陛下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要紧事?”
武德帝接过茶盏,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语气沉了几分,“是有件事,今日有御史参你侄子私德不修,仗着镇国公府的势,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你有何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