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玲好笑地说:“我都说了我看不见。”
    诸伏景光不好意思地说:“但你能听到。”
    小野玲更觉得好笑了。
    “再隔几扇门我都能听到,你真觉得这点距离对我来说有区别吗?就算是当初住一起的时候我也一直都能听到啊——”
    “别说了——!”诸伏景光感觉自己都要熟了,这到底是什么对话啊。
    小野玲按照对方的希望背过身站着,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笑音。
    “所以我早就说了你完全可以洗个澡……”
    似乎是因为这个经历让诸伏景光升华了,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平静多了,或者说是完全麻木了也说不定,但他这次没有躺下,而是跟着靠在床头。
    小野玲迷惑地问:“我担心睡着的话幻术会失效才熬夜,你不休息做什么?”
    诸伏景光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青蓝色的火焰从对方戴着的指环上燃起,顺着交握的双手蔓延到他的手臂上 ,再一路向上,直到胸口,渗入心脏,这神奇的火焰与幻术填补了他破损的心脏,令他险死还生。
    就好像……
    是对方将生命分给了他一样。
    如果是他的亲人或者挚友有能力这么做,他毫不怀疑他们愿意帮助他,但是,“莫斯卡托”、这个名为“玲”的少女其实并没有这样的义务,可她一再地提醒他、包庇他,受他连累不得不叛逃,还不计前嫌地救了他。
    在这一路上,他一直都有种如真似幻的错觉。
    仿佛死亡才是真实,此刻才是幻觉。
    然而心脏的每次跳动都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诸伏景光眨眨眼睛,在黑暗中偷偷看向对方的脸,企图看清她的神情,借以窥探她的内心。
    “……感觉,很神奇。我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明明应该已经死了……现在却又活了过来。”
    小野玲一手揉着太阳穴,说:“我也感觉很神奇,自从幼儿园毕业,再也没跟人手拉手一起走路了。这位葵花班的大朋友,我建议你立刻休息。需要我提醒你,你其实有枪伤,是个伤员吗?”
    诸伏景光轻声说:“但你也受了伤,你更应该休息。”
    虽然现在看起来似乎毫无异样,但他清楚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
    为了逃脱组织的枷锁,身旁的少女毫不犹豫地选择断足求生。
    她本来就已经失去了视力,现在伤上加伤,还要带着他逃跑。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一定更容易逃去安全的地方。
    小野玲无奈地叹息。
    “我是第一次用幻术替别人构建心脏,每一次心脏跳动都需要用幻术进行控制,要和你本身的心跳同步,如果我失去意识,不可能继续这种精细的操作。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能轻松一点,就控制一下自己的心跳,好歹稳定在一个频率区间,不要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一直不断修改心搏很麻烦啊。啊,又快起来了。所以我当初就说过,你根本不适合干这行,当时就让你走,你偏不走。”
    诸伏景光忍不住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要怎么控制。
    就算是零在这里,也不可能控制得了吧!
    他忽然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不禁惊讶地说:“那时候你是这个意思吗?你当时就已经知道我是卧底?”
    小野玲笑着哼了一声,说:“凡是对自己加入组织的理由语焉不详、避重就轻的,肯定别有原因。虽然我不参加审讯,但你们总不会以为我真的连最简单的提问都不会吧。‘你是卧底吗?’,只要我这么问,你们又能怎么回答?我都已经放水放的这么明显了,你们也不肯坦白身份跟我合作,偏要自作聪明,我不得不多留你们几个月,看你们更像样了才下发代号把你们放出去。”
    诸伏景光想到自己当初跟零的谈话、猜测和之后的做法,简直恨不得原地撞墙。
    他们还怀疑过莫斯卡托为什么不用最简单的方式替组织清理卧底、为什么消极怠工,但仍然心存怀疑,不敢坦白身份进行合作。
    “……所以,莱伊一开始就主动坦白了?”
    小野玲回答:“倒也没有,不过很容易猜出别有用心,后来就知道了。”
    诸伏景光想到三人得到代号之后有段时间被上面安排成固定搭档出任务,黑麦威士忌总是消息灵通,甚至比情报组的波本消息更快,突然之间全都明白了。
    “莱伊的情报来源是你……怪不得……”
    “你们如果竭诚跟我合作,我也可以把情报同步给你们啊,”小野玲好笑地说,“但你们防我跟防贼一样,波本更过分,投靠朗姆之后还给我这边在情报上使坏。他倒是不想想看,如果我真的想弄死他,只要跟上面报告他身份可疑就结束了,谁要跟他小学生互扯头花。”
    诸伏景光想起另一件事来。
    “我查看内网记录的时候发现我的任务报告被修改过,我以为是波本帮我改的……”
    小野玲轻笑一声,“波本一个情报组的人有什么权限改同级别行动组成员的报告?要改已经提交的报告至少需要高两级的管理权限你不知道吗?你的那些报告,思路太正统了,多看几份就知道曾经受过正统训练,不像混黑的人。好在你也没太傻,我改过几次之后你就知道按照模板抄,没再交那种类似于向组织自首的报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