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皇帝之后 第81节
作品:《渣了皇帝之后》 “或许吧。”沈亦槿放下茶杯看着林惜,等着她说话。
林惜话中有话,想见她绝不仅仅是叙旧。
“沈姑娘,有件事,到了不得不说清楚的时候。”林惜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着沈亦槿轻轻笑笑,“该从何说起呢?”
“就从你给陛下写那封信开始吧,或许你不会相信,从那时开始我那个外甥呀,就已经对你动心了,只可惜那时他还是个刚回朝且不受宠的皇子,那时他又怎敢让自己喜欢上敌对之人的女儿?”
沈亦槿一听便明白了,笑道:“原来姑姑是来给陛下做说客的。”
林惜道:“我是不忍你们彼此错过。其实沈姑娘你可知,你同我真的很像,当年我爱慕自己的师父,也是被百般冷落,万般拒绝,受了很多委屈,直到最后心灰意冷打算离开百草谷,师父才将我拦住。”
这话出口,林惜就红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抑制住心头的悲伤,“之后,我们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日子,可惜太过短暂,师父临走前说,都怪他之前困于世俗,没能给我更多的光阴。我此番劝你,是不希望看到你们步我的后尘,珍惜当下别再犹豫。”
沈亦槿挑眉,想来林惜以为她只是不肯原谅李彦逐之前对自己的伤害,其实她不知,那些爱慕只不过是她作戏罢了。
但话不能明说,她只得道:“我同姑姑你不一样,陛下也和姑姑的师父不一样。姑姑要离开百草谷时虽心灰意冷,但依然爱着你的师父,而我,同陛下在瘴城相见之时,已打算嫁给宋公子了。”
“这事……”林惜停顿片刻,“我也知晓,可沈姑娘,你问问自己的心,究竟为什么选宋有光?是因为真心爱慕吗?”
沈亦槿道:“林姑姑,抱歉,不论怎样,我都不会接受陛下。我并非是不原谅,也并非是心灰意冷,而是心死了,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心亦是!”
她起身对林惜行一礼,“姑姑,我先回禅房歇息,我们这么久未见,明日或许可以闲谈些别的事,若姑姑只想对我说这一件事,小女只好先回宫了。”
林惜有些始料未及,原本以为沈亦槿只是一时不能原谅,没想到她是真的死了心。
这可不行,她忙阻拦道:“我还有话没说,你来紫宸殿求情那日,并没有相信陛下会在登基大典后赦免沈将军,所以你情急之中跪在雪地中求情,让陛下面临两难,你也需为陛下考虑,登基大典那时还未举行,是万万不可生出乱子的。陛下看你跪在雪中已经心软,是我阻止他不去见你的,是我给陛下出的主意,等你跪得昏了,跪到众臣心软,再由我和宋家去求情,这样既能给功臣一个交代,也能赦免你父兄,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
沈亦槿眉头微蹙,心头微微颤动。她听着林惜说的话,怎么隐隐还有怨怪之意?似是在说她不该不相信李彦逐,让李彦逐陷入两难。
忽然,她意识到一件事,她们之间的情谊再深,对于林惜来说也不过是个相处地不错的朋友,李彦逐才是她的家人。
应该谅解吗?李彦逐作为皇帝选择安抚功臣没错,林惜作为李彦逐的姨母,先为他考虑也没错。
于情于理她们做得都没错,但沈亦槿的心里为何还是这么难受?
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即使知道了真相,站在别人的角度理解了对方的苦衷,却依然无法释怀。
蒙着眼睛撕碎一张纸很容易,但睁眼眼睛想要重新拼起来,却很难。
沈亦槿往外走去,还没拉开门,就听林惜道:“好,不说,不说。你先坐回来,那日你在雪地跪了那么久,让我给你把把脉。”
回头看着林惜,沈亦槿觉得她一直以来都不曾真正了解她。
从前她以为林惜是感性的,不顾林总兵劝阻执意到百草谷学医,不顾世俗的看法,执意爱慕自己的师父,不顾自己是太子一党沈家的女儿,执意要和自己成为朋友。
可现今,她知道,林惜才是活的最坚决的那个人,她始终分得请什么是最重要的,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想要学医就付诸行动,想要幸福就去争取,想要朋友就不顾身份。
或许她也很看重自己这个朋友,但始终排在李彦逐之后。
林惜做得都对,她什么也怨怪不了。可不知为何,她的理智和情感却开始了分裂,一面劝着她去原谅,一面又叫嚣着远离。
看着沈亦槿站在门口久久不过来,林惜起身揽住沈亦槿的肩膀,“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你也知道那些御医医术本就没有我好,更何况还隔着一方帕子。”
沈亦槿由着林惜将她按着坐下,她知道这是林惜在向她妥协,而自己也不想真的和林惜闹不愉快。
把完脉,林惜写了一副药方,“这几月来月事时,是不是比往常要疼一些?还有这腿,遇到阴天下雨是不是也会不舒服?”
沈亦槿点点头,林惜又道:“病情倒是比我想的轻一些,看来在瘴城宋公子将你照顾地很好。”
何止是在瘴城,要不是宋有光,在流放之路上,她这双腿就废了。
林惜道:“人在最艰苦的时候遇到帮助自己的人,难免会心生感激,也误以为这就是爱慕。今后,我不会再劝你,感情之事别人说再多都没用,需得自己想通。”
沈亦槿没说话,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林惜开口道:“这药方子我会给芷宁的,云林寺后山风景很好,我们出去走走?”
沈亦槿摇摇头,“刚从寺院门口往禅房走时,看到了很多前来求医的百姓,别让他们久等了,我自己随处看看,不需人陪。”
说完,沈亦槿径直走出了禅房。
芷宁上前搀扶沈亦槿,“姑娘,赶了半天路可饿了?听说这里的斋饭不错。”
沈亦槿道:“不了,我想去后山走走,你不用跟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走在通向后山的小路上,沈亦槿呼吸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才觉得心中郁结的烦忧有所缓解。
她听见不远处有潺潺的流水声,便顺着水声走了过去,走进了才发现,这里是个小小的瀑布,瀑布下是一条小溪,水很清澈,能看清楚水底的小石块。
沈亦槿一时生了玩意,脱了鞋袜,想要淌进溪水中。
“施主停步。”
沈亦槿忙缩回了脚往后看去,只见了悟禅师面容和蔼慈祥地看着她。
“或许这溪水并没有施主认为的那么温和,水里的石子也许生了苔藓,施主踩在上面容易打滑。”
沈亦槿道:“那我便不下水了。”
了悟善意地笑了两声,“施主看到这溪水心生欢喜,未加思索便想要下水,如今听见贫僧说这溪水寒石子打滑又放弃了,施主何不先弯下腰来,伸手试一试这水温,摸一摸这石块,再做决定?”
沈亦槿听了悟禅师所言似有暗指,说她看见溪水心生欢喜想要下水,影射她当初对李彦逐一见倾心,义无反顾表明心意;说她听见溪水寒石子便滑不下水,影射如今她不相信李彦逐对她的爱慕,还有对今后深宫生活的惧怕,想要离开皇宫。
她抬眉笑了笑,“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说这溪水寒,小女自然相信,若这溪水温和,方丈又该作何解释?”
了悟笑出了声,明了女子听出了他意有所指。
“姑娘果然聪慧,贫僧因知晓姑娘受过寒,便觉这溪水对姑娘来说稍显寒凉了些,可这溪水究竟如何,还需姑娘试过之后才知晓。”
沈亦槿蹲下,手触碰到水面,一点都不凉,又拿起一块石头,发现上面虽有点滑,但还不至于让她摔倒。
了悟道:“施主觉得这溪水如何?”
沈亦槿也含沙射影道:“水不寒,石上的苔藓也不多。但方丈,我还是不打算下水了,如今在夏季,这溪水温和,若到了冬季便寒冷了,我怕现下贪恋了它的温和带给我的欢愉,待到了冬季,我会被他冻伤。”
了悟禅师一边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一边笑道:“流水一去不复返,明日这溪水定然不是今日的溪水,可明日的人心或许还是今日的人心。若事事都惧怕,便会错过。施主认为,是踏入溪水会后悔,还是不入更后悔?”
沈亦槿一时无言,她不由思考起自己对李彦逐究竟是何感情。
一开始全都是做戏,没错。但从北地开始,他在剿匪战场上将自己紧紧护在怀中,她不是没有悸动的,在清水县他们度过的那些时日,她不是没有欢喜的。
但她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方丈,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李彦逐是皇帝,她只剩下了服从。
“施主错了,贫僧说的是心,不是躯壳。躯壳可以被困住,但心永远困不住,心甘情愿被困,便不是被困,而是心之所向。”
了悟双手合十行礼离去。
沈亦槿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潺潺流水,脑海中竟然全都是李彦逐对自己的好,他在中元节和自己一起放河灯,他给自己买来了风车,他在战场上拼命护着她。
她忽然意识到,这些时候,和他在一起是放松的,是不怕他的。
可为何现在又怕他了呢?沈亦槿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既然离开了皇宫,就让她好好放空,别再想这些事了。
沈亦槿走下了后山,刚从云林寺后院走进来,就看见江锋在等她。
“姑娘一天没吃东西了,末将让人把斋饭拿到了姑娘禅房,还请姑娘用一些。”
“原来你是担心我饿了,我还以为你是怕我跑了。”沈亦槿道:“走吧,我也饿了。”
走在回禅房的路上,沈亦槿看见了一个前来求医的女子抱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突然想来了明贤惠郡主,问道:“江统领,你可知废太子妃和明惠郡主如今怎样了吗?”
江锋道:“姜家助力五皇子参与了那夜的叛乱,被满门抄斩了。陛下念在明惠郡主年幼无人照料,就留了姜慧倩一命,令她二人永世不得入上京。”
沈亦槿有些纳闷,李彦逐做事很绝,从不留后患,为何这次会放过姜慧倩和明惠郡主呢?
“沈姑娘。”江锋突然停住了脚步,“不是每一个帝王的血都是冷的。因那皇位太冰冷,在坐上之前,心必须比它更加寒冷。可坐上了那个至高之位,有的帝王会选择继续冰冷,可有的帝王也会选择保留心底的柔软。”
“有件事,我想告诉姑娘。姑娘挡了杀手那一剑,陛下……”
“别再说了!”沈亦槿打断了江锋,她苦笑着看江锋,“我是来云林寺散心的,不是听你们劝解的,我已经听了太多,不想再听了。”
沈亦槿不禁想,她是不是应该回宫?待在云林寺听的说教反而比皇宫中还多,到处都是替李彦逐说话的,怎么就没人替她鸣冤,这两年多,她付出的,她受的委屈,难道就能这么轻易被原谅吗?
当然不能!
不管是林惜所说的,还是了悟禅师说言,还有江锋没说口的话,不都是替李彦逐着想吗?
若只是算算时间,她付出了两年,被拒绝了两年,那她是不是也应该拒绝李彦逐两年,才算是公平?
去他的什么今日心明日心,什么踏入后悔,不入后悔的,她才不要这么轻易就原谅!
李彦逐不是说试一试吗?那就先试个两载吧,从她第一次趴墙头,到最后跪在雪中求情,一天都不能少!
若江锋知道自己这句话让原本有些心软的沈亦槿变了态度,突然想用时日考验自己主子,非得扇自己两巴掌。
沈亦槿在云林寺只待了两日就回了宫,她发现这里比皇宫更无趣,花没有御花园多,还没有好看的话本子,吃的都是斋饭,更没有后厨让她祸害。
林惜也忙着行医,而自己也不愿和她再多说,她发现她们之间的对话怎么都绕不开李彦逐,还不如不说。
对于沈亦槿这么快就从云林寺回来,李彦逐很开心,以为林惜和了悟禅师的劝说起了作用,批阅完奏折,看天色还不算晚,想到自己也有好久没见沈亦槿了,思念愈盛,便让卫安派人前去静月阁知会。
谁知到了静月阁,迎接他的却是芷宁。
李彦逐生了不好的感觉,他都派人前来知会了,按规矩说,理应是沈亦槿亲自等在门口接驾。
芷宁忙道:“姑娘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李彦逐心头一紧,“怎么不适?为何没传唤太医?”
芷宁红着脸道:“姑娘来了月事……”
李彦逐心放下了一半,仍心疼沈亦槿的不适,直接大步走了进去。
此时沈亦槿正悠闲躺在软榻上看话本子。
半个时辰前紫宸殿的太监就来传话了,她身子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是那么难受,就有一点点小腹坠胀,原本想着按照规矩起身迎接,但又想到之前自己被拒绝那么多次,哪次不是等几个时辰,好几次都是等了整整一天也没能见到李彦逐一面,凭什么如今换他来爱慕自己,就可以想见就见?
她就不见!
也是奇怪,从云林寺回来,她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情,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种奇怪的心态。
她以为驳了李彦逐的面子,李彦逐会回紫宸殿,估计又是很久不见她,谁知道李彦逐却走进了内殿。
歪歪扭扭躺在软榻上悠闲看书的沈亦槿看到李彦逐进来,吓了一跳,身子一弹,手里的书险些被她扔到烛火上。
李彦逐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书。
“我又吓到你了吗?”
这个“又”字,不由让沈亦槿想到最后见面那天,李彦逐情绪激动,对自己所做的事,不由往后坐了坐,下意识将自己抱住。
李彦逐放下手里的书,往后退了两步,“亦槿,我不会再对你那般了,你别怕,过来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