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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当军爷那些年

    “小哥,俺家铺子关张了,你要想吃啥,明儿辰时一刻来,吃喝管够。”
    这店家说的是一口胶辽方言,与此前见到了姜医师口音又有不同,胡九彰听得云里雾里,费了老大劲也只猜出个大概来。
    “呃……店家,我原本是长安肃王府上的幕臣,在军中效力多年。你也知……如今中原动乱,我受伤后在军中也留不下了,便随着商队流落至此,想寻个安身的去处。我看店家你这儿来往的人多,便想过来问问,不知有没有我干得了的活儿。”
    “这……”
    那店家愣了半天,该是没听懂胡九彰的话,一副揣摩的模样,手指在下颚胡须上来回摩挲。
    “店家,我是说……”
    胡九彰说的是中原正音,他当然知道店家很可能听不懂,但这里紧邻着县衙,再加上茶铺附近,行人本就多,就算这店家听不懂,也总有能听懂的人。他这次就是要来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主动找上来与他搭话。只要是能听懂正音的,那必然与官府有所关联。
    胡九彰站在茶铺前一边说一边打着手势,没过多久,果然有个路过的汉子操着口音浓重的的官话上前攀谈。
    “嗐,你个土包子,人家说的是洛阳正音,你哪能听得懂!”那汉子一把拉过胡九彰胳膊,差点把他手里拐杖拽倒。
    “诶,小哥,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你原是什么……长安肃王府的人,我没听错吧?”
    (PS:唐代以洛阳读书音作为正音,为官者须会讲正音,也促使全国读书人学习官话传播正音。虽然这个比喻不太严谨吧,但大家可以简单理解为,正音的地位就相当于现在的普通话。胡九彰的正音最开始说的也不标准,他刚到长安时还因为口音被人笑话过。)
    第116章 探听
    那汉子身上满是牛羊的膻味,胡九彰扶稳手里的拐杖,借着巧劲儿一转腕,便从那人的拉扯中脱出身来。
    “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诶……往事休得再提。”
    胡九彰很是感慨的摇了摇头,眉头微微下搭着,脸上满是沧桑。
    那汉子目光从胡九彰手里的拐杖望向他双腿,又从那双腿一路看到他脸上,眉头不由微皱,眼珠骨碌碌一转似思索状。
    “我看阁下这样子……能到辽东来,也该是有贵人相助吧?”
    “哪来的什么贵人,不过是靠朋友帮忙而已!”
    胡九彰冲着那人连连摇手,说着便操起拐杖,转身要往回走。
    “诶,时候也不早了,兄台,先行别过。”
    “呃……你……”
    汉子思索着还欲说什么,结果胡九彰转过身去便头也不回的走远了,那汉子盯着胡九彰背影看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把他叫住。
    胡九彰走后,那汉子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他原是辽东县衙门的小吏,祖上是前朝隋炀帝远征高句丽时遗在此地的隋军士兵。如今百年已逝,中原王朝如何更替,与他也不过是别处听来的谈资而已,他在意的,还是自己身边的人和事。比如几月前被一伙唐军官兵带到这里软禁的大老爷,还有从那时起就占了他们县衙营房的几十个幽州兵。
    此时,县衙营房内,李兆朔坐在土炕上。他如今一身的布衣,显然是落魄了,也只剩下腰间那把价值不菲的长剑,还能看出他贵族公子的身份。
    穿着破落了些,但他人倒不像是山穷水尽的模样。
    这时李兆朔正拿着手里的一叠文书反复研究着,而那文书的背面隐隐约约还能透出些字:门下,天下之本……至德二年四月……王事西巡,修集兵马,遂使卿等……
    以“门下”二字为首,这显然是一份诏令。官府中有皇帝诏令的抄文,实属寻常。但在如今这个时候,又是这种地方, 李兆朔手中会有至德皇帝的诏令,便是极不寻常了。
    马嵬兵变后,太子李亨在灵武称帝,改年号至德,也便是颁布了这份诏令的至德皇帝。而李兆朔手中的这份抄本,显然是四月是颁布的,如今已是深秋九月。当年四月发布的诏令,过了整整五个月才流转到李兆朔的手里。显然,在这里想要得到外界的消息,是极难的。
    李兆朔对手中的这份诏令珍视异常。这是他继安史起兵后拿到的最新一份写有朝廷动向的文书,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句,都能够叫他心神涤荡。
    对他来说,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自打大哥被杀父亲被囚,乃至他父子二人被带到辽东,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的时光。中原战局瞬息万变,而偏安一隅的辽东几乎变成了一座孤城。孤城之下,边境各族势力暗流涌动,而孤城之上,大唐余威所及之处,却已不复当年勇武。
    忽然,木质房门发出咯吱声响,李兆朔连忙将手中文牒藏入袖中,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朝门边望去。
    “没鬼用!有本事的谁会跑这破地方寻么营生!”
    推门进来的是个留着一脸络腮胡的毛躁汉子,操着口北方口音,腰间还配着唐军军刀,显是当年跟董俊生一道入辽的幽州兵。
    “你又听到什么了?”
    李兆朔随口问着,眼光倒是一直盯在幽州兵身上,仍是十足警惕的。
    “县衙老罗说他在茶摊遇着个跛子兵,那人说他是打长安来的,要到辽东找营生。我看他打听也没个鸟用!咱们这些人要不是因为你和你那亲爹老爷,也不至于被困在这破地方。”大胡子骂骂咧咧的进屋往李兆朔旁边的炕上一坐,眼神颇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