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不吭，他无视了那个小女孩，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算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不论是琳娜还是阿诺德，都没有办法顺利沉入睡眠。
    第二天清晨，琳娜在睡眼惺忪的昏沉里睁开眼，还是昨天晚上带自己前来的那个男人，他手中捏着麻绳。
    “走吧，该去接受你的审判了。”视线依旧在琳娜身上聚焦，可男人的语气还是恶狠狠的。
    琳娜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对着他优雅一下。
    这一幕，就好像她并非阶下囚，依旧是深居于城堡中的贵族小姐。
    琳娜十分配合，甚至主动伸出手，让对方将粗糙的麻绳缠绕于手腕。
    审判者们的营地深入森林，她还穿着奥克莱德家族的精美长裙，只不过现在那些昂贵的布料上，早就已经布满了肮脏灰尘。
    琳娜被推入一个封闭环绕的领域，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正巧，那个男人也正看着自己。
    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双双迟顿。
    只是琳娜更加从容淡定，她仿佛初次见面的来宾，形态温柔优雅地坐上了最中间的那把椅子。
    并且，自从她反应过来后 ，便再也没有给阿诺德分出过半点眼神。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两人间的亲密与温存，都只是阿诺德过去的一阵美梦。轻轻一戳，那幻想的旗袍就宣告破灭。
    象征着地位的黑色披风及时唤回了阿诺德的思绪，并没有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琳娜面前沉沦。
    他视线里重新浮升了那股独属于他的冷峻，同时审判会议正式开始。
    身边有人开始宣读条例，以及关于琳娜·奥克莱德犯下的一切罪状。阿诺德坐在最中心的那个位置，承载着包括琳娜在内所有人的视线。
    放在曾经，他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焦躁。
    因为那张长长的羊皮纸上，诉说的关于琳娜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
    她又怎么会做出那些事情？！
    阿诺德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可是现在的他，又能够做什么呢……
    能对她下达最后的审判通令，决定她的生死，唯独不能宣判她的无罪。
    因为……
    阿诺德回忆起自己这两年以来，在审判者联盟中度过的每一天每一夜。是他们救济了一无所有的自己，也是他们为自己指明了新的道路。
    从始至终他都很清楚，从奥克莱德庄园踏出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目标便是巫师。
    不管需要自己做什么，阿诺德始终都怀揣着将这群异类驱逐出王国的想法。
    可谁知，琳娜突然爆出的身份，扰乱了他的一切。不仅是对未来的计划，还有心绪与情感。
    更令阿诺德感到窒息的是，这时琳娜居然还抬起头来，视线隐隐擦过自己的面颊。
    阿诺德看到了女人嘴角的笑。
    不是讥讽，也不是自嘲。
    而是曾经还在奥克莱德庄园时，那些昏沉又饱含爱意的夜晚，琳娜对他露出过的笑。
    刚才那些被阿诺德用尽全力维持的屏障，随着这抹笑意的出现而崩塌。
    男人猛地站起身，迎合了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会议暂停。”
    巫师审判的会议莫名其妙被宣告暂停，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阿诺德瞬间转过身去，留给众人一个被黑色披风笼罩的背影。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果断决绝，只有安然自若坐在那里的琳娜，看出了他的慌乱。
    嘴角的笑仍然挂起，然而与刚才刻意摆出的笑完全不同，现在的她正发自内心地微笑着。
    阿诺德的状态……甚至比她想象中的更好。
    由于主审判官的离场，座位席上的其他人纷纷相互对视，有些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好。
    反倒是琳娜这个阶下囚，坐姿温婉优雅，一副舒适享受的模样。
    她的双手交叠于身前，不理会旁人的谩骂，只是看着阿诺德离场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那个享受着她视线追击的男人，此时此刻正撑着扶栏，一下又一下地深呼吸着。
    阿诺德感觉内心那股情绪几乎就要压抑不住了，自己像是被分裂开来，一半叫嚣着按照规则将琳娜惩罚，另一半则在强行带着他回忆，曾经甚至是现在，自己都是多么地爱她。
    两股力量正在不断争斗，并且渐渐地，回忆的那一半似乎更占上风。
    阿诺德终于意识到，自己骨子里都沉浸着一股对琳娜的奴性。
    只要她的一个微笑，他瞬间就可以忘却所有。
    爱到了极致的卑微，引发了阿诺德自愿的臣服。
    终于想通了一切，男人重新抬起头，看着森林上空那些茂密的枝桠将天空遮挡了一大半。
    灰蒙蒙一片，就像是现在王国里的一切。
    内心似乎想通了什么，他转身重新踏入审判庭。黑色披风被这一动作带起，布料轻轻擦破空气，无声地留下了一道痕迹。
    阿诺德并没有回到他的席位，而是不顾旁人阻挠，径直走到琳娜跟前。随着距离的拉近，束缚在她手腕的粗麻绳也一点一点清晰地印刻在阿诺德眼里。
    走到跟前站定，阿诺德获得了琳娜专门抬起头而投来的视线。
    女人依然在对着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