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候 作者:姬墨白

    ☆、第二十二章 少林 (2888字)

    苏子卓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回紫轩阁的路上遇到那个仅仅在少年时期见过两面，却一直被自己当做神一样崇拜着的人。

    姬天青，姬璇煌的父亲。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身份。他不是紫轩阁的阁主，不是执武林牛耳的领袖，甚至在江湖上连一个名号都没有，但是但凡是知道他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对他有所不敬。

    他的武功也许不是最高的，但是如果在武林中只能选出一个真正担得起侠字的人，那答案一定是他。也许他并不是一个好丈夫，他在自己妻子怀孕的时候依然在各地流浪着，为了他自己的理想而去扶危济困。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家需要照顾的时候，他的妻子早已去世，只留下了刚刚满月的姬璇煌由年老的嬷嬷抚养长大。后悔自责不已的姬天青赎罪一般的呆在紫轩阁抚养姬璇煌长大，整整困了自己十六年，才终于再次放过自己，继续浪迹江湖。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会在露宿在这偏僻的野外的时候遇到他。

    “父亲，给。”几个人围着火堆旁坐下，姬璇煌将烤好的兔肉递给姬天青，看着橙色的火光跳跃着映上那个人有些沧桑了的脸颊，姬璇煌头一次感到时间的流逝原来如此的无情。对于这个人，恨谈不上，爱更是无从提起，与其说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倒不如说是更像一个只能说的上是相熟的人罢了。

    为了给这两父子可以交流的空间，所有的人都已经躲得远远的去了，守在篝火旁的只有这两人，可是空气却因为两人都不肯开口而变得异常的沉默。

    姬璇煌似是百无聊赖的低着头用手里的木棍拨弄着火堆，就是不肯回望姬天青像是钉在他身上一样一丝一毫也不曾离开过的目光。

    “璇儿。”姬天青终于忍不住开口唤道，那本来应该已经叫惯了的小名，说出口之后才发觉已经格外的陌生了。“你是不是……还恨我？”是他害的他的母亲早早的便去世，是他害的他的童年只能在没日没夜的习武中度过，是他害得他还未及冠便要担起紫轩阁的重担从此脸上再无笑意。如果有一个人会这么对待自己的话，姬天青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原谅他。

    “没有。”姬璇煌如实回答道。

    姬天青讪讪一笑。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看不出来他的儿子的回答到底是真是假，不知道是他的儿子太过于青出于蓝了，还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是在是太失败了。

    “最近……阁中的是多吗？很忙吗？”姬天青问。

    “还好，苏子卓他们都有分担。”

    “那……身体怎么样？吃得睡得都还好吗？”

    “……都还好。”

    “那，有没有中意的女子？你的年纪不小也该成亲了。”姬天青只是实在想不出还可以作为话题的问题，便随口问道，却正中姬璇煌的心思。

    中意的女子倒是没有，只有一个在意得不行的男人。算不上绝色，没有武功，谈不上文采，甚至出身低微得让人厌恶。但是就是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火入了什么魔的偏偏这么在意他。才刚刚分开几天啊，就竟然这么念着他。

    姬天青见他不答话，便猜出来这个一贯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终于也遇到值得他惦念的人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被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儿子放在心上的人已然和他所想象的相距甚远，但是还是觉得有些话一定要告诉他才是，免得这么骄傲的人，也在这条路上摔了跟头。

    “璇儿啊，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就千万要记得凡事也要为她多想想。你有责任让她每天都过的开心，就像你有责任管理紫轩阁一样。这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你自己。尤其是你的性子太高傲，太容易伤害到人，要是不知道收敛的话，就算那人再怎么爱你，也中会有受不了而离开的一天的。”姬天青苦涩的笑了笑。年轻的时候总是想得太多，总是觉得还有已被自己的时间可以和爱人在一起，总是觉得还是实现自己的理想更加的重要。但是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才明白自己错过的，到底是什么。“不要像我一样，爱着的人离开了，才知道后悔。”

    姬璇煌点点头，没有回话。他知道自从母亲去世了之后，这个顿时之间就好像老了十岁的男人，即使近三十年过去了也依然没有一刻忘记过她。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只好陪着他一起沉默。

    他听着他的父亲像是喝醉了一样的絮絮叨叨的一直无从宣泄的话，并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爱一个人爱到像是这样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掉了。甚至，他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去爱人。

    不爱自是最好，也省的这么多的烦恼。姬璇煌在心里想着，并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姬天青就已经离开了。或许是继续浪迹江湖去了，又或者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度晚年的地方隐居去了。姬璇煌不得而知，他只是明白，或许这是两个人最后的一次见面了。

    卯时一行人再次出发，紧赶慢赶的终于把来时用的十六天缩短为十天，在申时的时候回到了洛阳。

    “主子，我们是先回紫轩阁还是直接去少林寺？”驾车的白凌羽回过身问道。

    “直接去少林寺。”姬璇煌道。那群老头们整天不干别的就知道死盯着紫轩阁挑毛病，要是他们知道了自己回来第一件事不是来“共商大事“，不知道又要怎么的讲武林大义，啰嗦个没完了、

    “是。”

    一行人连行李也来不及撂下便直接赶往少林。被守在山脚迎接客人的小沙弥引进大堂，才发现几乎在江湖上有一定地位的门派都派了人来，全部都挤在大堂里，吵吵嚷嚷的令人头疼。

    已经被这些人缠了一天，头都有些大了的少林方丈眼见的发现挤在人堆里的姬璇煌。连忙喊道：“姬阁主终于来了，赶紧请上座，各门派的少侠们都在等您来商讨关于讨伐上官世家的事情呢。”

    大堂突然就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所有的人几乎都在同时向后回头，想要看上一眼这个在江湖上作为一个神乎其神的传说而存在的人。对于这些或年纪尚轻或只是在门派里担任二把手的人来说，紫轩阁的阁主是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人物，是他们曾以为一辈子也不会见到一次的人。

    姬璇煌对于少林方丈这种将注意力引向自己的做法虽然极为不满，但是倒还不至于在这么多小辈的面前给他难堪，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缓步上前坐到主座上，身后白凌羽和苏子卓站在两旁，目光划过下面呆若木鸡的站着的人，整个大堂便连呼吸声都已经消失不见。

    “方丈请坐。”姬璇煌看着还站在一旁少林方丈慧通道。

    待到主家落座，各派来此的客人也在姬璇煌冰冷的足以杀人的目光下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态度良好之极的坐下之后，姬璇煌才终于开口问道：“不知道这么多人都凑在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慧通道：“几天前姬阁主派人给老衲送来消息，少林寺不敢怠慢便立刻向各派去送信，希望可以防患于未然，但是却还是晚了一步。上官家似乎从多年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步，许多门派内都有他们安插的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各大派的掌门都毫无防备的被自己门下的所袭。有几位伤的比较重的至今还未醒，大部分都是受了些轻伤。但是因为事前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刺客就趁着慌乱逃掉了，只有两位掌门抓到了刺客，但是稍不留意那两人便咬舌自尽了，没有留下活口。”

    “所以各门派派人来此，希望紫轩阁可以带领大家一起讨伐上官世家，不知姬阁主意下如何？”

    ☆、第二十三章 朝廷 (3086字)

    “不知方丈可去察了何者与上官家关系甚为密切？”姬璇煌问道。

    “这……”慧通面露难色道，“实在是惭愧，虽然不该有推托之词，但是确实时间是太过仓促，敝寺的情报来源也不甚宽广，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少林寺并不像许多门派那样下设了专管情报的部门，在调查上力有未逮也是应当的。姬璇煌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继续道：“长安傲然堡，同样叛出中原。”

    傲然堡作为武林的后起之秀，在许多初入江湖的人眼中是榜样一样的存在。他不同于紫轩阁的低位之高只能让人仰望，傲然堡更多的是人们追逐的目标。尤其是带领一群不过三四十人，由当初的方寸之地发展到如今让人不可小觑的低位的堡主秦舞阳，更是不少少年心目中的偶像。

    姬璇煌的话一出口便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下面的大多都是门派的新秀，年纪尚轻，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偶像，自然是不满起来。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什么。姬璇煌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足够压得这群初出茅庐的小辈呼吸都变得困难。

    慧通看着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明显的不悦的姬璇煌，小心翼翼的求证道：“不知道姬阁主可有证据？”

    姬璇煌放下在手中把玩的瓷杯，杯底与紫檀木的桌子触碰发出的声音却像是敲在每个人的耳边一样，带着震慑的力量。整个大堂瞬时便安静了下来，无论是服气的还是不服的再也没有人敢多话，即使面露愠色也不敢再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紫轩阁的权威。

    “阁主只是想提醒各位提防着点危险，有没有证据紫轩阁不需要向任何人回报。你愿意信则罢，不信也无妨，只是如果出了什么事，不要怪紫轩阁事先没有通知过你们，有什么后果自己担了不要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便是了。”白凌羽忍不住开口讥讽道。没有这个能力便乖乖的听从安排就是了，非要硬出风头就要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这话堵得就连一贯是老好人形象的慧空脸色都有些难看，这样一点也不给武林同道留下面子的话，就算他想缓和下双方的气氛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们！不要以为紫轩阁就是什么了不起的门派，就可以这么看不起我们，刷什么威风啊，你以为你是谁！”

    有一个开了头，剩下的人也就不再害怕做这种事会带来的报复了。与其说是不再惧怕紫轩阁的威慑，倒不如说是一吐为快的冲动让他们忘记了这样做可能会找来什么样的后果。这个大厅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你一样我一语的，所有人都想着反正怎么多的人他也未必能记得出到底是谁开过了口，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