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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半树春

    可出乎华璋预料,即使一顿饭吃完,他们谈天说地,东南西北地闲聊,平秋却迟迟没有提到正事。
    直到饭后结账,侍应生将餐单压在桌面,华璋预备付账,平秋拦下他说:“第一回 是你请客,今天这顿就让给我来吧。”
    “没关系,”华璋不以为意,“一顿饭而已,下回你请吧。”
    “就这一回吧,”平秋却坚持,“应该是我还你的。”
    稍一愣神,华璋意识到平秋这时候的固执显得有些没道理。但当目光和他相触,平秋眼神坚定,没有丝毫躲闪,却让华璋心底冒出的少许的怀疑在顷刻间被证实。
    他眨一下眼,意会了平秋话里深意,忍不住摇头笑笑,示意侍应生转向平秋,默许了平秋的意见——这顿饭,算是为他们这段关系结了一张公平而完美的账单。
    饭后离座,华璋率先出门,走过一段再停下,平秋随之停步,两人面对面。
    “既然关系已经退回安全线,”华璋说,“你想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有喜欢的人。”平秋坦白道。
    “哦,猜到了。在我之前还是之后?我比较在意这点。”
    “……是我一直喜欢的人,”平秋有些抱歉,“我应该告诉你的,但是前段时间连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所以没有对你坦诚,希望你不要生气。”
    “你们确定关系了?”
    “嗯。”
    “那还不错,恭喜你,”华璋又说,“但是你也太认真了,第一次见面是我请你吃饭,这次拒绝我,还要挑一样的餐厅,点一样的菜,原模原样一分不少地还给我,这麽做是不是太小心了?”
    “这样不好吗?有了公平的前提,以后相处也会舒服很多吧。”
    “有我这样的朋友,你的现任不会介意?”
    “不会,他现在很乖的。”
    好似被平秋脸上显而易见的雀跃所击倒,华璋稀奇地盯着他看,笑里带些打趣。平秋被他盯得难为情,低头避开视线,两人同走一段,在路口分别。
    “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把你男朋友带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华璋建议道,“可以放心,我朋友都是正经人,不会带坏谁,玩的也很正常。但前提是你应该向他坦白我和你之前的关系,虽然没有什麽桃色氛围,但对待感情还是诚实一点比较好。”
    “好啊,我记住了。”
    “那我走了,有机会再见?”
    “再会。”
    平秋挥挥手,望着华璋小跑去人行道,恰好是绿灯,他走得很快,没有回过头。
    和华璋开诚布公地斩断未来的任何可能性,平秋的心情说不上可惜或愧疚,只是想起刘晨晨,他会有些苦恼,还没想好该怎麽和她解释。
    却没想到刘晨晨的消息居然那麽灵通,这晚平秋和华璋吃过饭,隔天傍晚她就杀上门来,问平秋最近是不是又被人纠缠。而平秋的否认在她眼里则成了他被前任强迫而不自知,她恨不得握着平秋的肩膀摇醒他,宛如在拯救失足少女。
    平秋猜想,在刘晨晨的印象里,徐修远的形象大概和某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挂钩,不禁佩服她想象力丰富,为他而义愤填膺也是有够仗义,但更多还是无奈,于是极力想把徐修远从她的“恶人”名单里去除。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麽坏,我们当时会分手,我和他都有问题。”平秋说。
    “就算有原因,那问题肯定是出在他身上,”刘晨晨收敛怒意,架着腿,两手抱胸,“我和你认识至少也有五六年吧,中间做同事两三年,你什麽脾气我知道,就是逆来顺受,滥好人一个,别人招呼你往东,你能往西?你要是有那麽厉害,当年都能在我们单位升职做副校长了。”
    “哪有那麽夸张,”平秋笑道,“我也不是烂好人啊,只是有时候别人的建议确实会比较正确,而且如果有人需要帮忙,顺手帮一下,也没什麽大不了。”
    “我是怕你被骗啊,你那个弟弟一看就不是善茬,你们能分手一次,就可能分手第二次,如果你们的问题都到了导致分手的地步,说明这个问题就没有那麽容易解决。是吧?”
    “……我不知道应该怎麽说。”
    “有那麽羞耻吗?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
    “我不是要瞒着你。”
    “我知道,”刘晨晨把住平秋的肩膀,认真说,“我只劝你这一次,在这种事情上本来我不应该掺和的,但是我不放心你,我怕你太容易相信人,万一这次又被骗了怎麽办?哲学家都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吧,你怎麽就确定导致你们第一次分手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以后都不会再影响你或他?如果被我说中了,问题根本没有解决,你再这样下去,不是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吗?”
    猛然被刘晨晨的问题当头打中,平秋张嘴想反驳,却因为无话可说而沉默。
    诚然,刘晨晨提出的问题确实切中要害。同为朋友,储缇微不会对平秋的私人生活做任何建议,更不会指手画脚,只有刘晨晨向来心直口快,却能一语中的,逼得平秋从失而复得的雀跃中蓦然清醒。
    一直以来,那些和徐修远的过往好像成了平秋秘密的私有。他没有想过可以把这些过往和第三者分享,即便要说,也总是千头万绪难说清,话到开头便难以继续。
    但平秋不得不承认,刘晨晨确实一针见血——尽管他能理解并接受徐修远的难处,也愿意为他的期望而努力向他靠近,甜言蜜语听了总是喜欢,但糖衣包裹的并不总是香甜的草莓夹心,平秋无法否认他始终对徐向楠存有畏惧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