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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半树春》 平秋握着徐修远的手,不敢握得太紧,更像是替他扶着。他就这样无声地注视着徐修远,看他的眉眼,想他说的话,也回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深夜催生的情意被他尽情地挥霍,平秋忍不住想摸一摸徐修远的眉毛。
才一触碰,徐修远忽然睁了睁眼,似乎还笑了笑,含糊着问平秋想做什麽。他像是很疲倦,原先还抱着平秋说话,没两分钟就低声说着很困,想睡觉了,跟着就把平秋搂得更紧,脸一埋,很快失去意识。
徐修远一醒,平秋那点伤春悲秋的情绪立刻缩回。两人不久前才冰释前嫌,现在却已经躺在同一张床上,依靠得那麽亲近,几乎脸抵着脸,嘴唇稍稍一抬就会相碰,这叫平秋不大自在,借提醒徐修远收起胳膊,活络血液的理由,往床边退了退,而后撑起身体,坐在床头。
却不想徐修远直接抱着他的腰靠上来,脑袋压在平秋腹前,双手习惯性地拢住他,同时不忘抬腿压住平秋,把他的右腿夹在腿间,整具身体赖得平秋无法挣脱。
试图推他,也尝试过抽腿,但徐修远压得很紧,他推也推不动。有时平秋力气太凶,徐修远还会发出两声抱怨,说自己很累,只想抱着平秋好好睡一会儿,也不用太久,一刻钟或是半小时都好,他习惯了忙里偷闲打个瞌睡,休息一会儿就可以。
果不其然,平秋听完便不再多动,连身体都绷紧,仿佛自己只要做出一个多余的小动作,都会引得徐修远浪费这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徐修远不用睁眼都能将他的反应记在心里,于是无声笑笑,享受着平秋的顺从,仍旧压着他的身体睡去。
时间滴答流逝,平秋不再看向窗外,而俯视去徐修远露出的半边脸颊。
趴睡的缘故,平常再英俊的面容都被压得显出两分肉感,平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徐修远的头发,却因为怕打扰他,只是缓缓地,轻轻地,手在他的脑袋边腾空,好像抚摸着空气。
徐修远似有所觉,围在平秋腰部的胳膊微微一动,又从背后抽回右手,转而搭在平秋腹前。
一眼望见他手背那块青肿的针孔,平秋眉头突地一跳,想起徐修远曾说他实习繁忙,几天连轴转,为原酆跑腿卖命,又想起之前何孝先谈起原酆对徐修远的评价,“太功利”、“胜负欲太重”,字字句句都是打在平秋心口的重拳,他不自觉抿抿嘴,想把心底翻涌来的情绪一点点地往回咽。
可惜哪有那麽容易,平秋都疑心是不是自己的眼眶在今晚成了一只被人打破边沿的破碗,只用盛一点点眼泪,就会难以承受地任它向外淌。他又是眨眼,又是调整呼吸,眼睫有些潮湿,好歹没有夸张地流下泪来。
平秋用手指慢慢刮着徐修远的手背,像是画着圆圈。他把那几处针孔,用手指一个个圈起来,最后用掌心将整面手背盖住,又探身拉过被子,将徐修远盖得严严实实,右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着徐修远的后背。
凌晨一点半,徐修远准时醒来。平秋沉默着替他整理起散乱的行李——新年第一天,他不会让徐修远仿佛无家可归似的,在一家陌生的便捷宾馆度过今晚。
其实衣服没有多少,徐修远似乎真像他说的,并没有打算借这次机会接近平秋,打扰他所谓的新生活。甚至他连电脑平板等办公用品都没有带来,随身的只有手机,还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
说起手机,平秋为徐修远整理齐行李,从大衣口袋里取出手机检查信息,却发现手机早在不知道什麽时候就因为气温太低而关了机。这下一启动,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一股脑地闯进,顶头就是陈小艺的一连串哭脸,问平秋现在在哪儿,为什麽不回电话,是不是在路上出了意外,或是已经遭遇不测。
先给原酆回过消息,防止他还在为徐修远的不知所踪而担忧,平秋再给陈小艺她们回过一个电话报平安,陈小艺却执意要等他安全到家才肯回。没有办法,平秋只好拉着徐修远匆匆退房。
出宾馆前,平秋替徐修远拉了拉松散的大衣衣领,见他颈间有些空,又解下围巾,踮脚给他系上,长出来的部分再往下塞。
进家门前,平秋指示徐修远在门口换鞋,正要嘱咐两句,家门忽然从内推开。储缇微露面,眼神在平秋和徐修远脸上游移两回,她皱一皱眉,但没有照平秋担心的那样说些讽刺徐修远的话,而是让开路,自己先转身回到客厅。
与储缇微的反应不同,陈小艺是十足的惊讶。她原本还因为平秋不知所踪而心急如焚,现下看他不仅平安到家,还手牵手领回一个陌生男人,不由得瞪圆一双眼睛,挪着步子到储缇微身后,小声地征求她意见。
储缇微一躲:“你可以直接问。”
“我不是……”陈小艺面露窘迫,见平秋闻言也跟着看来,她更是尴尬,“没什麽,我不问了。”
“他是我朋友,一个弟弟,”平秋知道她好奇,“我刚才是去找他的。”
“哦,这样子啊,”陈小艺连忙解释,“我们就是担心你嘛,你突然跑出去,都不知道去哪儿,打电话都不通,还以为你是遇到麻烦了。”
“是我没说清楚,不好意思。”
“没事啊,你平安就好了。”陈小艺向来嘴巴利索,这回居然有些心跳加速,面对平秋和那位陌生来客表现别扭。她抓抓耳边的头发,抢先说:“都那麽晚了,老板你还有朋友要招待,那我就先走了。年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