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就陷入了沉睡，再次清醒，就成了古梦。
    沉睡是没有意识的，好像只是过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而已。
    闭眼前，我在火海当中，睁眼后，我就成了世间婴孩。
    对于沉睡的人来说，不过是睁眼闭眼的区别，对于一直活在世上的人来说，已经过去了千年之久。
    孟婆氏就这样没了，但又好像都在，只不过换了个形态活下去。
    我活在世上的时候，孟婆氏一族或许在结界中，又或许在我的身体里，也可能在某个角落，反正他们是没有意识的，也做不了什么。
    等我死后，会继续陷入沉睡，再睁眼，只有当初的印记能提醒我，我是孟婆氏的妖。
    有些族人重回人世，直到死亡的那刻，都不知道孟婆氏一族的存在。
    我奶奶肯定也是孟婆氏一族，我家没有生死簿的，全都是。
    但她就不知道，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又为什么死。
    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担负着仇恨，但他们清楚要躲着冥界。
    这下可以理解我身上出现的莫名力量了。
    那是孟婆氏偶尔的觉醒，但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就算有人觉醒，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每个人的觉醒都是不一样的，他们会想起以前自己在孟婆氏的所见所闻。
    我是个例外，太小了，还不怎么能记着事。
    所以我想起的那些，不足以支撑我联系起整个故事，后面的事情，都是孟婆给我补上的。
    或许在孟婆氏陷入沉睡之前，长者会提醒他们，决不能向冥界妥协。
    挨个进入轮回，这就意味着，选择权在每个人的手里，现在这个权利就在我的手里。
    有关蛇纹我也清楚了，这就是我身上的印记。
    我算是幸运的吧，死之前想起了孟婆氏，知道大部分的族人，还在因为冥界而沉睡。
    但我也是不幸的，我要开始做选择了。
    孟婆氏还没彻底消失，却也没办法回来，我救不了他们。
    不过我可以坚持他们的决定，不向冥界妥协。
    他们做了这么多，被冥王毁了妖身，又甘愿放弃冥界的轮回路，以极为艰难的条件苟活，只是为了不妥协而已。
    我有能力解决孟婆汤，甚至我可以把整个孟婆氏的力量都贡献出来，让孟婆汤万世有效。
    这样我也能换回林星河，但我怎么可以这么做啊。
    我要是这么做了，把孟婆氏当初自毁的行为当什么？
    我要是这么做了，还不如当初就让孟婆氏听从冥王的，自动入轮回。
    我要是这么做了，孟婆氏也就没了。
    ……
    我担上了孟婆氏的仇恨，我好像是可以报仇的，只要孟婆汤失效，冥界必定大乱！
    人世间也会乱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孟婆氏一族想看到的。
    我做妖的时候太小了，小到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现在我也没有地方可以确认，他们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真的好茫然啊。
    如果今天站在这的，是孟婆氏的长者，首先他们肯定不会答应冥界。
    其次，他们真的会看着世间乱起来吗？
    于公于大义，上千年过去了，冥界维持了世间平衡，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取代冥界。
    他们在这点上做的很好，为了大局，我该帮助冥界。
    可于私，冥界是侵略者，孟婆氏一族只是想活着而已，但是现在呢，被冥王逼得做了人。
    又被冥王逼的，孟婆氏只剩下一个虚名。
    孟婆氏族人，说是死了，却还能活，说是活着，他们又在哪？
    这么多的仇怨，我要怎么替他们去原谅这个冥界！
    第320章 筹码
    最后，这里面还有一个林星河，孟婆氏被困，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他也一样，生生世世……这是我的私情。
    我要怎么选择？我不想看他在地狱里出不来，但我也不能背叛孟婆氏。
    有些事不是时间长就可以过去的，是时间越长，越过不去。
    我若是妥协了，孟婆氏上千年的苦难，岂不是白受过了。
    我若是不妥协，林星河怎么办？
    孟婆氏的众多族人在沉睡，艰难的等着轮回。
    林星河在地狱受难，永无宁日。
    这边还有一个大义在逼我，我要看着世间大乱吗？
    孟婆氏一族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今日，也不会想到那个拥有了选择权的人，会这么纠结。
    他们当时想的肯定是报复，等着看冥界无计可施，等着看叛徒被慢慢抛弃。
    现在他们没看到，我可以看到，压力也全都在我这。
    他们也想不到，拥有选择权的那个人，会是个还不懂事的小妖，对当年的仇恨没概念，对当时的战争和灾难无感觉。
    但我不能否认自己是孟婆氏一族的人，我也舍不掉肩上的责任。
    我纠结了好长时间，连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醒了怎么没说一声？”七爷坐在了一侧询问。
    我讥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冥界真是好本事啊，存活了这么久。”
    “我们也没想到，孟婆氏一族还有活着的人。”唐启坐在了另一侧。
    我伸出左手，看着花纹攀爬在手背上，说道：“活着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