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律微微眯起眼。
    郁枝周围的月光突然变得很奇怪。迷雾明明已经被驱散了，但月光却像被水波折射过一样，摇晃而荡漾。
    很快她便意识到，折射的不止是月光而已。
    还有周围的一切。
    *
    中心城。
    因为一些不能明说的原因，所有居民都被警方安置进了宽阔的地下避难所。
    避难所是完全密闭的，为了交换空气，只在屋顶开了几扇天窗。
    人们不明所以，只能挤在一起，呆呆地仰着头，紧张地透过天窗看向夜空。
    突然，有人惊奇地大喊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听到这声呼喊，纷纷抬头望向天窗。
    只见那轮悬挂夜幕的月亮突然轻轻漾动，如同折射在水面上的倒影一般，泛起朦胧迷离的水光。
    “好奇怪……”
    “……是我眼花了吗？”
    “怎么感觉天上有水……”
    先是银白的月亮，接着是漆黑的夜空。天窗外的一切仿佛都浸入了透明的水中，水波荡漾，浮动着清浅诡谲的涟漪。
    世界各地的人们仰头看着同一片天空，目光怔怔，耳边不约而同响起激荡的水流声。
    越来越多的水纹在空中荡开。
    浪潮，回音，冰冷的黑暗。
    水幕倾泻，阴影升起。
    世界浸入深海。
    *
    蔚白筠的保护屏障消失了。
    在她发现周围荡漾的水波越来越明显的时候，她就隐约意识到脚下的地面似乎正在发生变化。
    原本坚硬的地面逐渐变得绵软扭曲，视线模糊，一切似乎都在流动下沉。
    屏障需要清醒的意识才能展开，而她此时已经产生了诡异的错觉，屏障也随之失去了原本的效果。
    她的眼前一片昏暗，身体轻盈，耳边回荡起水流的声响。
    然后她听到隐隐约约的笑声。
    她瞬间清醒，立即睁开眼——
    她对上了密密麻麻的绿色眼睛。
    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太强，蔚白筠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向后退了退。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后退。
    她正漂浮在深暗的水中。
    除了她，周围还漂浮着成千上百的调查员。他们恍惚而惊恐，小人鱼在他们之间穿梭游曳，发出纤细密集的笑声。
    “真能睡啊。”
    一抹幽蓝璀璨的鱼尾从众人眼前轻盈游过。
    众人纷纷回神，循着这抹蓝光向上望，看到一只美丽空灵的人鱼正缓缓沉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是那只人鱼！”
    有来自16区的调查员认出了塞壬。
    塞壬嘲讽一笑，碧蓝眼眸波光潋滟：“为了看到你们这副滑稽的表情，我可是在这里等了很久呢。”
    众人闻言，纷纷向四周张望。
    建筑和街道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寂漆黑的海水。海水漫无边际，清冷的月光倒映下来，照亮了蛰伏在水下的巨大黑影。
    没有人知道这片黑影是什么，但他们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绿色眼睛。
    这些眼睛就在他们的下方，无声闪烁，冰冷漠然，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蔚白筠深深皱眉：“这是那只章鱼的眼睛……”
    “蔚队，这些眼睛好像是活的！”
    “我们究竟在哪儿？海底？幻境？还是里世界……”
    “大家小心一点，水下开不了枪……”
    就在调查员们到处张望的时候，黑暗中突然有大片阴影缓缓游动。
    众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然而水下不比陆地，他们的动作都笨拙了许多。
    “不用紧张，是我。”
    阴影在他们周围盘踞，两只巨大的金色竖瞳倏地亮起，蛇首游移，郁枝在它的头顶淡淡出声。
    她的身影和月亮重叠在一起，折射的水光使她看上去遥远而虚幻，明明身在水中，却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
    “郁枝，这里是哪里？”蔚白筠开口问道。
    郁枝神色很温和：“21区。”
    “胡说，这里怎么可能是21区！”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们吗？”
    一些精神力没受到太大影响的调查员立即反驳，郁枝平静地看着他们，不为所动。
    “这里当然是21区。”她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可以看看头顶。”
    众人闻言，虽然神色犹疑，但还是抬头向上看了看。
    水，无穷无尽的水。
    海水仿佛浸透了整个世界，他们看不到水面，却能看到熟悉的月光、街道、建筑，一切透过水波，幽静地倒映在水中，如同颠倒的镜像。
    “这里依然是21区，只不过已经被海水浸没了。”
    郁枝微微笑着，莹白肌肤在水中泛着剔透的光。
    这是中庭之蛇的能力，但她并不打算解释给他们听。
    中庭之蛇每苏醒一次就能让世界为之颤动，那么他的能力自然也得拥有世界范围的影响力。郁枝在设计他的时候参考了耶梦加得的神话传说，于是她给了中庭之蛇与之相似的特性——在深海中围拢世界。
    这个能力很强大，但并不会立刻要了人类的命。即使是从未学过游泳的人也能在水下撑过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是郁枝当初为了让人类试着反击而特意设计的，现在看来，倒是设计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