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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岁幸》 姜绰毕竟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身强体壮,实力相当的几番交手之后,他已开始气喘。
“你要想想你夫人,她可还在城中。”既然硬拼不过,他又托出徐值带来的这个人质,想逼傅其章退兵。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此一举,心里沈郁茹也说会安排好,可傅其章还是心中隐隐不安,不由得下意识微蹙起眉,将手中剑握紧了些。
越是这么说,他越觉着不能让姜绰活着回去。因为徐值是精于算计的人,肯用沈郁茹来要挟周旋,一时半会儿不会要她性命。
可姜绰这样直接狠辣的人,难保这一战之后生怒,要杀人泄愤,到时候只怕徐值再精明的头脑,也抵不过那些人马。
正心里纠缠着,他发觉周边渐渐围了些黑甲士兵上来,尤其一人走马跃跃欲试,仿佛时刻就会扑上来。
傅其章一面提防着姜绰,一边用余光去看,却正与马上的人对上目光,那人竟然是徐值。
虽然信中提到了周穹会浑水摸鱼,可傅其章没想到人竟然扮做昭宁军的模样,这样大胆地靠了过来。
姜绰还以为这些人手是他的人,一时心里多了底气,准备与这些士兵合围傅其章。
他不给多余的时间,跃马而上一剑直刺咽喉。傅其章侧身避过,反手格挡间觉出力道比方才大了许多。
这次虽然没随身带着银枪,可这长剑却更显他招式行云流水,身姿灵巧。
周穹审时度势,一边慢慢将马踱到姜绰身后,慢慢扬起了手中的大刀。
忽然,城墙上忽然多了许多人影,人人手持长弓。昭宁军的弓箭手准备了,这样居高临下的情况,嘉宁军只能做靶子。
箭矢如雨,唰唰作响声霎时贯耳,身边无数人应声倒下。这些弓箭手的准头很好,那些羽箭要不然刺在嘉宁将士身上,要不然就扑空刺在地上,鲜有伤及他们的人。
果然是日夜操练兵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傅其章觉出背后声凉,随即奋力推开姜绰,分神去避开那些羽箭。
昭宁侯余光略过身后的周穹,因为人穿着昭宁黑甲,他并未做防范。
可方才勒马后退几步,周穹看准时机扬刀便劈去。忽大刀从姜绰肩头一直划过后腰,因着铠甲保护才断断续续地渗出血迹,没一刀化开大片皮肉。
姜绰被猛然偷袭,差点跌落马下,可即刻回头看去,却只见到了一个跃马远去的黑甲身影,他慌乱愤懑间,才觉出方才那人是个奸细。
周穹一击得手便不能再多留,要迅速返回自己的驻地,免得逃跑不及被抓个正着。
这一切被傅其章看在眼里,他趁机跃马而上,剑锋寒光挥舞间,将还未定神的姜绰刺下马来。
耳边唰的一声,一支羽箭贴着他的耳畔飞过,直刺姜绰胸口。
事情发生在一刹那之间,傅其章一惊往城头看去,飞速打量过一排立着的弓箭手,可见城角出一人影趁乱转身离去。
他心中忽得翻腾起来,原来沈郁茹早在各处都安排了人手。在这战场上,沈郁茹一直都在与他并肩作战。
落马的姜绰背后不明不白地挨了一刀,如今再经一摔更是疼得钻心,胸前那支箭也刺得深,一时间前后不得动弹。
傅其章走马圈在周围,看着狼狈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人,北境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若不是姜绰阵前起兵,殷渌便不会命丧北境,那些黑甲士兵一刀刀一剑剑,刺在战功赫赫的老将军身上,也刺在他的心上。
那个黄昏,死在昭宁军手里的嘉宁将士,再没有机会看到来日的朝阳。
若是目光可做刀剑,傅其章便已经能将人千刀万剐。此刻北风忽起,掠过耳边时轻呼,仿佛是那数万烈烈亡魂的控诉。
他握着剑的手臂微抖,怒目中忽然存了些湿润,却暗暗咬牙压住自己这一的情绪翻涌。
昭宁侯已经发觉军中混入了奸细,却不知道傅其章是何时把人安插进去的,但是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
眼下他只不愿被生擒,在京城时他记得这个靖安将军格外傲气,于是便激将道:“杀了本侯啊!你就这点本事了?”
若是放在之前,傅其章那会让他活这么久,早就怒火中一剑了结了,可现在他只冷目看下去:“自会有人杀你!”
说话间,景舟发觉自家将军在原地徘徊良久,已经带兵赶到,勒马打量了地上的人。
姜绰被三两士兵拉起,他是绝不肯受此折辱。现在女儿没了,他是生是死都不重要,反正成王还活着,大楚绝对不会安生到哪里去。
“杀了我!给殷渌报仇啊!”他妄想激怒傅其章,故意提了殷渌。
那一瞬间,傅其章真的想一剑刺过去,以慰老将军在天之灵。可仅仅是握紧了手中的剑,强压一口气在胸口:“你罪在嘉宁众将士,罪在大楚,非我私仇。”
他说罢看向景舟:“将人带回去,交给陛下。”
眼见着一心求死的计划落空,姜绰一边无力地挣扎着,一边嘶吼:“你们杀我女儿!我做鬼也要来索命!”
傅其章看着这位父亲,希望他知晓自己女儿是被徐值当做一颗棋子,又觉得这样的现实过于残酷。
此一战目的达到了,也就没有再进攻的必要,毕竟若是强攻城池必定死伤惨重。
嘉宁大军鸣金收兵,傅其章回身往那战火中的城池望了一眼,仿佛想隔着厚厚的城墙望到沈郁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