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脚，手里发霉的面粉被她藏到身后，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无数人兽化双眼的目光落到红身上，并为她缓缓开了一条道路，几个身材高大的管理者站在红和林介住的那间小帐篷前。
    家里的那堆垃圾基本上都被捞了出来，扔到了地上，一张帐篷被拆的破破烂烂。
    那个管理者是之前一直在跟踪红的人，他的手里牵着两条高大精瘦的黑狗，那狗露出尖尖的牙齿，像是也被灰雾污染过的一般，口水长长的流出来像是一条透明的线。
    红情不自禁的退后两步。
    管理者青绿色的脸颊上嵌着一双疯狂的金色瞳孔，他看见小小的红恐惧的神色，便露出的一丝残忍的微笑。
    下巴上的触须油腻的扭动着，一口黄色的牙齿上还有蔬菜残渣。
    “红，是吧？”管理者沙哑的问道。
    “是……请问你们有事吗？”红低着头小声的回答。
    “还会说请，看来你的外婆把你教的不错嘛。”管理者笑着说道，然后抬起手，指尖掉出一串项链。
    在看到项链的那一刻，红的瞳孔仿佛缩成针尖大小，猛烈的吞咽了几下。
    “那你的外婆有没有教过你不要偷东西。”
    “没有，没有！”红害怕的颤抖，像是一只兔子，她抬起手，用力的摆动，“不是偷得，是我外婆和我挖矿的时候捡到的。”
    “哈？”管理者假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那你不知道这个地下不允许私藏个人财产吗？”
    “呜……”那两条黑犬发出呜咽，贪婪的盯着红。
    “我……”红苍白无力的嘴张了张，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那两条狗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扑杀到红的身上，朝着红狂吠一声，红吓的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应该好好记住了偷盗和私藏财产有什么惩罚吧？”他低笑着说道，管理者松开自己手里的链子。
    红目眦欲裂，下一秒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林介的胳膊。
    “快跑——！！”
    她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但是却吼的很大声，抓住林介的手就是跑。
    两只猛犬飞速的奔跑着，长长的舌头甩来甩去，精瘦的身体几乎拉成一条直线。
    似乎是因为受过污染，下城区的所有人的体格都要比上城区的强大很多，红牢牢的拉住林介，稳稳的超过那两条猎犬半步。
    林介连呼吸都稳住未变，如履平地的跟着红奔跑。
    那管理者站在后面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走到掏出通讯器，对着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话。
    “我不想死……”红一边跑一边小声的隐忍的抽泣。
    “放开我，你跑的更快些。”林介在她身后说道。
    “你是个笨蛋，根本跑不了多远。”红哭着大喊。
    “你最开始不是想拿我当人质吗？”林介语调平缓的说道：“你不是想向上城区的复仇吗？”
    红撇着嘴，眼泪打湿眼眶，根本看不清前路，但是红已经走了几百遍了，哪怕闭着眼睛也能穿梭这条隧道。
    或许这里才是我的家……我根本没有资格上去。
    手里抓的这个人好幸运，能生活在上城区，只是拉着他，就觉得梦想都被握在手中了。
    “现在你是我的朋友了。”红小声的说道，但是林介听力敏锐，清清楚楚都听到，她说：“你身上有种魔力，我得保护你，或许你才是这个下城区的最珍贵的矿石。”
    “有一天，你能带着我回到故乡。”
    故乡……
    林介被灰雾凝固的大脑慢慢的碎裂开来，无数记忆中的人和事都变得清晰了，那些喷涌的情绪从石化的心脏裂缝中随着血管搏动到四肢百骸。
    “可是我的故乡不在这里。”林介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脑内仿佛是自己在地球，在诺金的短暂回忆在和自己作为游星的那些数以万年的记忆搏斗，他说：“或许，我的故乡在最底下。”
    “那里才是我初生的地方。”
    那本笔记上清晰的写着的，他吞噬了整个考古队的人，吃掉了母亲，最后被继续重伤的父亲带到了地球。
    因他而起，他毁了很多很多人。
    如果接受作为人的这份“身份”，他是否要为那些人负责呢？
    “那里不是！”红扭过头来，他不知道林介为什么要忽然说最下层才是他的故乡，但是林介断然不属于那里。
    这一个月和林介的相处，虽然他总是像个石头一样，总是一脸木讷和漠不关心，但是他支持自己那些匪夷所思的梦想。
    他会安慰自己的外婆的死，会在第四层第三层出手相救。
    这些东西都是下城区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下城区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爱情……只是冷漠的工具。
    而林介有，这些对红来说，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那里不是你的故乡，你的故乡是和我同样的地方，你是你，你是林老板呀……”红扯出一个笑容，泪水还挂在他的脸上。
    “我好想回故乡啊……”红哭着说道：“能去林老板的书店吗？我力气很大，可以给你挖矿……”
    嘶哑的广播声几乎刺破耳膜，打断了红的话语，挂在隧道里的数十个喇叭同时喊道：
    “32号街区红，触犯一级条例，正在逃脱中，抓到她的人，免除三枚珍贵矿石数额。”
    广播重复的叫嚣着，红听到这个广播的时候，睁大自己的双眼，脚步霎时慢了许多，周围拿着铁锹的工人纷纷把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似乎在确认是不是她。
    还没等林介反应过来，忽然一个巨大的铁锹砸在了红的背上。
    红因为剧痛而惨叫一声。
    “你是红吧！”一个白发苍苍的男子颤巍巍的拿着铁锹，“管你是不是，反正红色的都得死。”
    红因为这一击砸在地上，狂吠的犬扑了上去，男子的行动让所有人争相冲向红，狠狠的将林介撞开。
    第454章 我送你们回家
    红毫不犹豫的甩开林介的手，林介被人撞开，还未等到那两条猎犬抵达，不知道是谁一铁锹砸到红的后脑勺。
    ……仅仅只是为了三块矿石，这些人的屠刀转瞬间落到了自己的同类身上。
    女孩的后脑勺传来剧痛，身体像是不受控制前倾，失去意识，可怕的尚且在后面，两头猎犬飞奔而至，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带有污染的毒牙注入少女的脖颈。
    她摔在地上，无声的痛苦的无助的张了张嘴，温热的鲜血溅了出来，像是一朵朵鲜艳的梅花。
    林介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红逐渐流逝的生命，那些曾经被他看得浅薄的生命。
    他彻底释放自己身上的力量，慢慢的地板开始震动，一股强大的波动在地下展开。
    “呜呜……”那两条猛犬以兽的直觉，比人类敏锐太多，它们立刻松开红的脖子，开始低低的呜咽，声音带着无比的恐惧。
    在源源不断的力量释放的同时，林介耳边再次传来无数灰雾共鸣的声音，仿佛在为了庆祝他苏醒而高歌，这些灰雾也在污染这林介所剩不多的人类的意志。
    但是此时，林介的目光里只有红，那个已经死去的矮小少女。
    她脆弱的身体里，载着林介所见的最坚强的灵魂。
    在林介再次接受那力量的同时，如同心脏一般在整个下城区最底层的神明的肉体发出混沌的光芒，犹如心脏一般的开始搏动。
    ……
    瘟疫教会的教主死死的盯着那黑暗的深渊，眼底的恐惧蔓延开来。
    “神！要复苏了！”他高举着双手在地下第三层里嘶吼着。
    当那位神明复苏的时候，祂将毁灭一切，这是瘟疫教会的教旨。
    现在，死亡将会马上抵达所有人的身边。
    他看见上面第四层慢慢流淌出无数浓稠的像是肉液一样的东西，那是第四层的变异怪物彻底被灰雾腐蚀的消息。
    而灰雾对整个第三层的是精神上的吞噬。
    “是时候了！”
    由于林介送的书籍《混沌之梦》，对瘟疫教会进行了一个严重的大清洗，导致现在瘟疫教会留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瘟疫教会的教主掏出在整个下城区只有高层管理者才拥有的通讯仪，拨通和他们里应外合重返上城区的高层内鬼的号码。
    “神马上要醒来了，一切计划都毁了！”教主声嘶力竭地高呼道：“太早了，他苏醒的太早了！”
    他们的计划自然是重返上城区，把上城区所有奴役他们的人统统杀光。
    因为神的旨意，是在复苏后，将一切都毁掉，所以他们才要更加复仇。
    当然，一个终将毁灭一切的神，有多少头脑正常的人会继续信奉呢，即使信祂，在这个时候，也得面临死亡。
    “罢了，攻占上城区就在今日！”瘟疫教会的教主发出咆哮，下巴上的触须狂乱的挥舞着。
    靠近暗夜之乡的鸢尾家族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抓住了，现在只需血祭他们，便能吹响进攻上城区的毁灭号角。
    瘟疫教会的教主语毕，被囚禁的鸢尾家族的精灵被瘟疫教会的其他成员拖了出来，无论老幼，身上残破不堪，无一不是被残酷虐待过。
    ……
    第六层。
    林介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慢慢走向红，那两条恶犬在嗅到这强大到离谱的力量后，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但没走两步，便在灰雾之中由内而外绽放成了一朵肉花。
    人类比动物对于危险的感应能力差太多了。
    围着红的投机者们只是看到狼犬的离开，听见它们的哀鸣，心中隐隐的不安，但是却不知道这不安到底来自何处，直到林介走到他们身边。
    那蚀骨之寒爬上后背，林介将自己的兜帽缓缓的摘下，解除了心灵改写，露出那张上城区才拥有的脸。
    那张原本总是温和微笑的脸上并无表情，唯有双眸如深渊一般漆黑不见底。
    他们看到林介的那一刻就被莫名的恐惧占据了心灵，尖叫着疯狂逃窜，却发现隧道里已经充满了无数灰雾，如同山墙一般。
    灰雾——在整个地下是神明的象征。
    甚至可以说是那地下宫殿里沉睡神明的肢体的蔓延，他们如同幽魂一般的飘荡，也是所有污染的来源。
    用锄头将红从后脑勺砸晕的男人，那张丑陋的面孔已经失去理智，瘫倒在地上一边尖叫一边后退。
    “……为什么要杀她？”林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