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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

    是因为扶尔。
    因为扶尔,那颗心才渐渐回暖,才慢慢地有了七情六欲,有了对现在乃至以前的喜怒哀乐,所以他才会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对孟歌行感到心痛,所以才会出手去管盛婉婉这个麻烦,所以才有了周顺他们遇到的那个“虽然嘴很坏也时常不做人但总归心地善良”的许嘉。
    是扶尔亲手捂热了这颗心,也是扶尔亲手将它抛弃。
    然后他就又变成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狼崽子,所探出去的温暖触手全部撤回,变得冰冷而又自私,世间的一切乃至人命在他这里都再次变得不值一提,不足挂齿。
    他的心上人最终变成了他最根深蒂固的执念和不可得。
    也算是因果轮回、屡试不爽。
    许嘉在洞城抓到线人的消息不胫而走,惹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个个都怕污水溅身。而杨忠良更是彻底慌了神,却又不敢擅自有所行动,怕再不留神又被许嘉抓了小辫子。
    后宫则与朝廷紧张的氛围截然不同,因为封后大典还有半个月就要如期而至了。各宫嫔妃都上赶着跑到轩丽宫,想在蕙妃面前混个脸熟,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些。就连江舒月也差人送了不少宝贝来,以表心意。
    蕙妃在这样的恭维下天天心情都很好,每天要问玉珑十几遍服饰的事儿。玉珑一边帮她梳理发鬓,一边笑道,“娘娘您就放心吧,事情早都安排好啦。”
    蕙妃透过镜子和她对视,“尺寸呢?”
    玉珑道,“都量了七八次了,肯定没问题的。”
    蕙妃抓住玉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抬起头有些焦虑地说道,“你看我最近是不是有点胖了?哎,要不要让尚衣局的人再来量一下?”
    玉珑左偏了下头,“奴婢瞧着……”
    蕙妃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
    玉珑倏地一笑,“没胖啊,明明比以前更好看了呢!”
    蕙妃被她逗笑,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少贫嘴,还不快点儿帮我收拾收拾。”
    杨忠良就那样惴惴不安了将近一个星期后,毫无预兆地受到了许嘉的召见。通往御书房的那条路,杨忠良曾经走过千千万万次,可没有哪一次是像这次这般郑重且缓慢。
    许嘉似是专心致志地在写着毛笔字,见杨忠良进来了也只是神情淡淡地“嗯”了一声,在漫长的沉默中,杨忠良心里的忐忑被放大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许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对着杨忠良道,“爱卿,今日朕召你来,是有个人想让你见见。”
    说罢,周顺就从门口引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袍,左肩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医药箱,长得平平无常,是放在人堆里都会忽略的程度,但杨忠良却在转身看到他的那一刻便脸色煞白,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
    许嘉背着手,站在高处看向他,微微笑道,“爱卿可还记得他?”
    “盛府的大夫先生,后来被悯妃召进宫里来安胎的黄大夫。”许嘉边说边向下走,一步步靠近他,“还需要朕再给你介绍介绍吗?”
    杨忠良的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手紧握成拳,“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况且这黄大夫不是早就已经……”
    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许嘉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对周顺使了个眼色,没过一会儿,就又有人抬着一个担架进来了,看样子白布下面应该盖的是个人,“爱卿再猜猜,朕今天要引见给你的第二个人,是谁啊?”
    说罢,许嘉倒没等他回答,而是直接上前一步掀开了白布,露出了里面已经死白的尸体。
    “要是爱卿还不认识的话,那这样……”许嘉伸手将那人的头歪向一侧,露出了脖颈上的黑色图腾,“认识了吗?”
    杨忠良早就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颤抖不止,“皇上,臣……”
    许嘉反手将旁边的“黄大夫”脸上的面具撕下,那原来是一张□□。
    面具被许嘉随手扔在了尸体旁边,他冷声道,“还需要我再多说什么吗?”
    杨忠良立刻跪到了地上,“皇上饶命!还请皇上看在杨家为朝廷尽心尽责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饶臣女一次!皇上隆恩呐皇上!”
    许嘉低头,“你是个聪明人,今天朕把你叫到这儿来,而不是直接派兵捉拿蕙妃,就应该知道,朕是在给你机会。”
    杨忠良抬头,目露惶恐。
    许嘉继续道,“蕙妃谋害皇嗣,你谋害朕,不愧是父女俩。”他讽刺地轻笑了下,绕着杨忠良慢悠悠的转圈,无形的施压,“有默契。”
    其实若不是先让杨忠良看到了这些人证物证,他是定要狡辩一番的,可是现在许嘉直接将证据摆开了晾在他面前,就是告诉他:不要不识好歹。
    许嘉顿住脚步,“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沉默在大殿里如潮水般慢慢铺展开。
    杨忠良的眼眶中蓄满了浑浊的眼泪,额头缓慢地磕到了地上,“臣遵旨!”
    翌日上朝,杨忠良谋害皇上的罪名被公开,兵权上交回拢,但念及杨家一直以来对朝廷的忠心耿耿,除了蕙妃外,满门抄斩。
    诏书下的当天晚上,死牢的士兵就回报到——杨忠良自缢死于牢内。
    蕙妃终究还是没有等来那套凤冠霞帔,而是等来了阿父的死讯和打入冷宫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