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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诱佛》 “小蛮,你去瞧瞧几时了。”眉眼艳丽的少女答非所问,冷冷地看着地上人,“你可知我今夜是来作什么的?”
江小蛮长叹一声,如何觉不出今夜的古怪来,不过是对她来说,只要身边人和那些汉民安好,落到她身上的是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沉吟了良久,她歪头蹙眉,仰着小脸认真地与她对视,末了心头沉沉说了句:“你在害怕。月娘,不要怕。”
这一句石破天惊般的,让萨妲妍丽眉目骤然失了血色。恼羞成怒之下,她环视四下,拎过妆台上喜娘留下的清水盆,两步过去,一盆子冷水兜头盖脸地泼了过去。
三月的天乍暖还寒,龟兹王宫未引地龙,也早早将炭火暖炉尽撤了。这一盆带了花香的冷水下去,三层汉制喜服透湿,江小蛮连喘数下,才勉强平复住心口冰裂般的麻木湿凉。
“呵,你以为能稳坐大王妃的尊位吗?”狠狠将水盆贴着她的身子,摔砸到床脚下,萨妲笑着坐了傲然道,“凭了什么底气叫我不要怕?入龟兹不过半月,王叔倒是待你不薄嘛。”
击掌间殿门开了,两个荷甲的军士恭敬而入,得令后便立刻拨了一人速速去置办吃食。萨妲盘膝安坐于塌,透过门缝瞧见了一脸焦急的韶光,她温婉一笑眼底却是淬了毒似的,扬手让带了人进来。
吃食很快被送了上来,盛果浆的玉壶却是有两盏。萨妲小心地取过其中一盏自饮,又夹过些菜蔬肉饼吃了起来。
“西北这处旁的都没什么,就是蔬食果品上单调了些。小蛮,还不过来陪我吃些啊。”
江小蛮没有应声,殿中只有安静的咀嚼吃喝声,而正中凉冷坚硬的云母砖地上,韶光半白了头发始终跪着。
等主塌上的女子又撕下片炙肉,江小蛮撑着身子,水色蜿蜒地径直过去,踏过波斯毯与云母石的分界处,也未再去多看她一眼,沉默着要去搀扶韶光。
“举事若败,王兄令我杀了你。”萨妲捻指将肉片送入口里,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另一把盛果浆的玉壶。
“不可能!”韶光当即低声反驳了起来,她向来看不惯邬家的为人作派,此时跪在地上目光瞥过殿内两个侍卫,正色道:“就是外头翻了天,有江都王城池万金的诺在,谁会敢动殿下分毫……”
话音未落,萨妲起身扬臂,隔了二丈的距离,一下就将玉壶砸在了韶光头上。
江小蛮惊呼着想要去挡,却也没来得及,但见这一下砸得颇准,发间立刻就有涓涓血线而下,虽是流的缓,顷刻间却也染透了霜白,半张脸上皆是血了。
她刚扯下布帛去发间按了伤口,就听身后皮靴声渐近,萨妲一把拂开她,双目灼灼地解下腰间软鞭。
“王兄说了,正是要用你的命,去向江都王借兵。”
说罢,扬手落鞭,眸中恨意交杂着欣快,几鞭下了死劲地抽打在韶光身上。她虽是女子,这么几下挟了颇久远的陈年怨气,却是每一下都能叫人皮开肉绽的。一面打口中还畅快骂道:“到哪里都是仆婢的命,主子说话,有你这老虔婆何事!”
第61章 .政变2是我来晚了
在鞭子落下之际,江小蛮被韶光推了出去,她饮多了酒本是在惊骇迷蒙里,此刻听了“仆婢”的喝骂,才是真的被激怒了,在过往那些不经意的嫌隙里,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那时她与冯策的婚事,怕真是一场孽缘。
“姑姑从未得罪于你,你这是发的什么疯?!”江小蛮拦不住她,歪了身子直接挡在了韶光面前,斥责的话陡然拔高了声调,却也因了酒醉听上去软绵绵的,同她这个人一样,瞧起来没有任何威胁。
鞭子收势不及,尾部扫过那细嫩颈项。萨阿妲蒂怔愣一瞬,眉心里不自觉得略微一耸,继而哼笑了声,没有回话,回了桌案边继续边等边吃起来。
而江小蛮一身湿衣,在几个卫兵的列队看护中,就这么默默地偎着韶光,心思辗转得候着。
一直到子夜时分,就在她冷得打起摆子时,外头有人急急来报,正自假寐的萨妲听了,美目睁开阴冷犹疑地看向了殿中的两人。
看着她拎了玉壶过来,江小蛮的酒也是彻底醒了。从小她便总让邬月蝉压过一头,凡事也都总让着她,此时,漠然睁着杏眸直直仰面看去,陈述道:“举事已成,按他的意思,你也不该杀我。”
深紫色的果浆被倒入瓷盏,萨妲才刚走近,地上满面血污的韶光乍然暴起,挣扎着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竟是大哭着哀告起来。
“……邬大人从前还未升官,姑娘与个侯女冲突,是殿下为你亲去告罪……”
“宫里头年节下的赏赐,钗环古画,东南的贡品,哪一件你瞧上了,殿下又不曾给的……”
“还有为你姐姐的事,偏要了陈恭和侍妾的命,用的也是殿下的紫玉项牌作挡……连你同冯家的亲事,也是她在娘娘面前撮合……”
一声声哀泣掷地有声,就连萨妲也不打断,只是听着那哀告愈发演变成了控诉。
“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不争不抢的样儿,凭什么!不过就是靠了你那昏聩残暴的爷娘,明明是个最无用的软柿子,装作个天真烂漫的样儿,就因天生的好血脉,人皆要爱你、宠你,把天下最好的都让了你!”
一口气翻倒出陈年积下的旧怨,果然是如期在那双杏眸里见到了震惊伤痛,萨妲觉着痛快极了,这世上有些人就是那么蠢笨,旁人分明是敌意嫉恨,只需几句好话几个笑意掩饰了,她就能被蒙蔽上这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