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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枯萎爱人

    杜之年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沈归晚的脸颊。
    “嗯?”沈归晚哼了一声,却连眼睛都没睁开。
    杜之年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回来了。”
    沈归晚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绵软短促的鼻音,蹭着被子把脸埋了进去,只留下一小片额头在外面。
    杜之年怕沈归晚闷坏自己,帮他把被子拉开了一点,又去冰箱拿了一罐冰啤酒,靠着床头柜边喝边看他。
    沈归晚的睫毛很长很卷,睡觉的时候盖在眼睛上,偶尔睡不安稳会轻轻颤动几下。
    他的眼睛是漂亮的丹凤眼,不说话时眼神冷淡疏离,但杜之年最喜欢的还是看沈归晚抬头仰望自己的模样,喜欢他在情动时用湿漉漉的眼睛无声控诉自己。
    杜之年喜欢沈归晚的一切,想每天睁开眼都能看见他,能触碰他。
    “晚晚。”杜之年咽下苦涩的啤酒,“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啊……”
    他问得小心翼翼,蜷缩在被子里的人睡得毫无知觉,根本听不到杜之年说了什么。
    杜之年得不到回应,靠在床边轻轻蹭着沈归晚藏在被子下的脸。
    沈归晚生病总是恢复得很慢,低烧的状态持续了一整天,隔天早晨好不容易退烧了,却又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他蔫蔫地打不起精神,连杜之年问他早饭想吃什么都要反应很久才迟钝地回答,杜之年即使想和他坦白,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说那些敏感尖锐的话题。
    这件事情一直憋在杜之年心里,拖拖拉拉到了周末才终于找到机会试探沈归晚。
    周六那天,杜之年在书房里整理之前保存的论文资料,沈归晚照旧抱着电脑盘膝坐在地毯上看电影。
    他没有戴耳机也没有外放,单纯看着无声的黑白电影。
    沈归晚安静不出声,杜之年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又开始处理社交账号里挤压的未读消息。
    他飞快地回完住院医师的问题,推掉发小聚餐喝酒的邀请,往下划了几下,看到了夹在公众号推送之间的院长。
    院长发来了所谓参考的资料,实际是让杜之年在里面挑一个,他好去安排。
    杜之年瞄了一眼沈归晚,瞧见他还在看电影,才将院长发来的资料点开。
    那些资料无非是国外进修相关的东西,一份是欧洲的,一份在北美。
    杜之年草草浏览了一遍,北美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看出来安排这些的人上了心,只是杜之年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于是他又点开第二份资料,文件刚加载出来,一个“德国”两个字的标题就出现在杜之年的眼前。
    杜之年的脑袋有一瞬间是完完全全空白的,他怔了许久,迟疑地叫了声:“沈归晚。”
    沈归晚应声抬头,干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杜之年,杜之年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他定了定心神,装似不经意地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德语?”
    沈归晚没有马上回答杜之年的问题,而是转过头看着电脑不说话。
    书房里静了片刻,杜之年的心起起落落了好几回,才听沈归晚冷淡的声音响起:“调剂的。”
    “是吗。”杜之年说着,又把目光投向了电脑屏幕。
    杜之年慢慢滑动鼠标浏览电脑上的资料,第二份欧洲的资料整理了三家的医院,条件和待遇都与北美相差不大,只是其他方面就大相径庭了。
    在北美可以用英文和同事交流,杜之年时不时需要看些英文文献,原先的哑巴式英语加上社会环境的逼迫,要进行日常的对话并不成问题。
    但欧洲不一样,英语不是每个地方都行得通的,去了就意味着连语言都要从头开始学,甚至还可能遇上周围国家说着不同语言的人,再加上各国历史上漫长的爱恨纠葛,人情世故更加令人头疼。
    各方面看起来都是北美更适合一些,可那些地方总是在下雪,沈归晚那么怕冷,待在会很难熬。
    杜之年思前想后,又叫了沈归晚一声。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是说如果。”他欲盖弥彰地掩饰自己的企图,“你想不想去德国?”
    带着假设且突兀没有铺垫的询问不出意外吓到了沈归晚,他瞪大的眼睛里写着困惑和迷茫,在消化完杜之年的问题后又抱着电脑低下头。
    沈归晚上学时听教授讲过许多在国外的见闻,那时候听着不觉得有触动,可心里总归是有几份念想的。
    只是后来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实现那念想,才慢慢将它忘却。
    “想。”
    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的,抱着电脑的手指抠着金属外壳的边缘,指甲敲在外壳上发出零碎的声响。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杜之年后悔如此突兀地试探沈归晚。
    他在脑海里疯狂寻找可以缓解氛围的话题,沈归晚忽然又问:“如果我能拿到证件,你会带我去吗?”
    沈归晚的问题也加上了“如果”这两个字,但杜之年没有把他往试探的方向上想,只当沈归晚是假设。
    “会。”他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那一声干脆利落的回答在安静的书房里回响,杜之年看见沈归晚好像笑了一下,可当他想看得更仔细的时候,沈归晚脸上平平淡淡的,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那个浅浅的笑只是他的错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