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澄盯着他，呼吸有些沉缓，“你，从一开始就在伪装自己？”
    沈随没有反驳，“是。”
    路澄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今天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继续骗下去？”
    沈随犹豫了一下，微颤的手指合拢掌心，握紧又松开，“是。”
    “沈随，这是你第二次骗我。”
    苍白的事实刺痛了路澄的眼睛，他肩膀一垮，喉咙里的酸涩顺着雨水倒流进心里，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被冷风包裹着席卷上身。
    沈随垂眼，“对不起。”
    路澄没话说，用手捂住额头，笑了。
    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傻的傻逼。
    “澄哥，我……”
    “够了。”
    路澄打断他的话，猛地一甩胳膊，沈随的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的砖墙，灰白的墙灰簌簌掉了一地，被雨水冲进地上的浅水沟里。
    路边有下班的行人经过，听到动静往这里多看了两眼。
    路澄呼吸急促，一脚踢开特地买来接人的雨伞，就这么湿着肩膀转身冲进了大雨里，连背影都带着火气。
    马路上车流挺急，加上大雨模糊视线，他冲出去的那一刹那，拐角开来的小卡车躲避不及，压着尖锐的车鸣开了过来。
    路澄脑子里烧着一团火，冷眼回头，小卡车已经冲到了面前，擦着地面磨出一声令人心惊的急刹。
    “路澄！”沈随冲上去把人拽离了马路边缘，力道大得差点扭折路澄的手腕。
    小卡车擦着路边的栏杆开过去，路澄一头撞进沈随的怀里，颤着目光如梦初醒，反手一拳砸上他的侧脸，两个人贴紧的身体立刻分开。
    堆积的情绪，在沈随隐忍的目光深处找到了爆发点，路澄身体颤抖，红着眼睛大口喘息，“别再招惹我。”
    沈随定在原地，麻痹的身体感受不到嘴角破皮的疼痛。
    路澄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只剩下陌生。
    “你他妈把老子当什么？”
    沈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再怎么解释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
    “恭喜你，目的达到了。”
    路澄竖起中指吼道，“我祝你回家愉快。”
    傍晚的雨一直在下。
    路澄沿着街道走回去的时候，沈随怕他出事一路跟着，中间隔着一段互不干涉的距离，始终没有勇气再靠近。
    所幸，路澄宣泄完压抑的情绪之后，也没有再头脑发热，干出什么危险的行为。回去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黑了，舒小妍在厨房跟赵妈学煲汤，没有留意到家里多了两个浑身湿透的泥猴。
    路澄进了家门鞋也没换，脚上踩着湿到底的运动鞋，直接甩掉沈随上了楼。
    卧室的大门敞着，到现在还保持着他走之前的样子。
    没做完的试卷放在桌上，被透进窗户的风吹得哗啦乱响。
    “学你妈的。”
    路澄快步走到书桌前，把摊在桌上的复习资料堆到一起抱起来，怒气冲冲地走到隔壁，一脚踹开房门，把沈随给他的复习资料全部扔了进去，
    沈随握住楼梯扶手，刚准备上楼，听到哐的一声巨响，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动作。
    路澄大概又在房间里，找到了什么跟他有关的东西，乒乒乓乓扔东西的声音就没停过。
    沈随长久地站在楼下，安静垂眼，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或许，他就该像路澄说的那样，不去招惹，才最好。
    混乱的一天很快过去。
    路澄第二天从床上起来，钻进浴室去洗热水澡，发现身上居然还穿着昨天淋雨回来的脏衣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他叼着牙刷吐掉嘴里的泡沫，抓起外套下楼，与其跟沈随在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如早点出去避风头。
    路澄算好时间下了楼，没想到人全坐在餐厅吃饭，他正打算硬着头皮路过，被舒小妍叫了回来。
    “妈，我不吃了，出去走走。”
    “走什么走。”舒小妍放下筷子，把人叨住，“停课在家不好好学习，你这大早上的准备跑哪儿胡闹去？”
    “我没胡闹。”路澄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地往对面看了一眼，沈随低头夹菜，跟路钧交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收放自如，已经看不出别的痕迹了。
    “还站着干嘛，坐下来吃饭。”舒小妍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催促说。
    路澄鼻子瓮瓮的，因为淋了雨被冻出了点小感冒，“心情不好，影响学习效率，再说吧。”
    说完外套一抓，头也不回地溜出了门。
    舒小妍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跑没影了，搅着杯子里的蜂蜜水跟路钧抱怨，“你儿子昨天晚上回来就不对劲，饭也不吃，敲房门不开，怎么跟中邪了似的……不行，我得把他叫回来好好问问。”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拿起桌上的手机，准备给路澄打电话。
    沈随坐在旁边脸色沉默，动了动唇刚准备替路澄解释，坐在对面的路钧，已经伸手按住了太太的手背。
    “你啊，难得没有演出在家休息，就放宽心吧，路澄马上就到十八岁的生日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问题要学会自己解决。”
    舒小妍按了按额角，“我还不是担心路澄这个暴脾气，控制不住给我跑出去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