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极了,除了纸片落地的声响和头顶不知哪盏灯发出的间歇性“嗡嗡”声外,几乎落针可闻。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片死寂中,响起了翟承文有些干紧的声音。此刻的翟承文,不单是脸和身上穿的衣服黑,几乎周身都弥漫着一股愤怒的黑雾。
    “没什么意思。”翟耀很平静,声调平稳的显露出他的心态镇定,“我也早就已经跟你说过,我不想再被你掌控,我不愿意活在你的笼罩下了。”
    他从小到大,被来自父亲的强大控制欲掌控了十多年,一直咬着牙强忍着。
    他交朋友,不被允许,朋友被强制退学,朋友的家长也要一并遭殃被公司开除。
    他有爱好,不被允许,一切与爱好沾边的东西都要被清理干净,谁碰制裁谁,哪怕有人是无心或是无意。
    他有喜欢的人,不被允许,对方将承担着被毁掉一切的风险和他在一起,谁沾他谁倒霉。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同样是人,别人就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想和自由支配。自己就只能是个行尸走肉,被这个自称是自己父亲,最爱自己的父亲无情的剥夺全部。
    难道就只是因为他姓翟,是翟承文的儿子吗?
    “你也别花钱费事的毁别人了。”翟耀道,“先行行好,把我毁了吧。”
    “没了我这孽障,您老人家也不至于东奔西跑,捏死这个弄垮那个。”翟耀忽然有一点想笑,“爸,您知道吗,你现在这样子,像极了那些中二病晚期的少年。”
    倔强的碎发再一次从翟成文的脑袋顶上支棱起来,他没听懂什么意思,眯起眼睛,满是困惑:“中什么?什么病?”
    “中二病。”
    这词还是他跟初雨认识后学到的。
    从前的翟耀,古板又无趣,每天被他爸摁着头学习,除了课本和他们家家政阿姨,几乎不认识一个外人,更不可能知道这些古古怪怪的网络词汇。
    上学时候听到别的同学说也会好奇,但好奇的结果什么也得不到,还有可能会有惊悚等着他。时间久了,好奇也变的淡然。
    后来是初雨主动闯进他世界。
    见他平日就只坐在座位上,也不和谁交流,更不跟谁说话,还以为他是被人排挤的小哑巴。
    开始就只是给他留零食,写纸条,时间久了才知道他能出声,会说话。
    那之后,对他的热情变本加厉,给他安利有趣的视频,拉他去学校附近新开的小店,强行把他推入篮球赛场,强迫他进入“臭男人”的圈子,和大家一起挥洒汗水。
    笑过,闹过,流过汗水的人生确实和自己的认知不太一样。
    翟耀疯狂的被初雨吸引,想追上他,看他开怀的笑。
    向初雨表白,纯粹是他头脑一热。
    表白当天,翟耀听说有好几位学妹憋着要向初雨表白。她们甚至制定了计划,要求初雨不在几个学妹中选一个誓不罢休。
    同样听说了这件事的初雨把这当做甜蜜的烦恼,面对班里其他同学的调侃,也不怒不恼,甚至将其当做笑料,恰到好处的表演娇羞。
    可一向冷静自持的翟耀却在那一天里彻底失神。
    他不愿意将自己守护的笑容拱手让给她人,也实在难以想象他的热情爽朗从此只属于除他以外的人。
    奇妙的占有欲就像是一团火,炙烤的他几乎泯灭,又到处寻求不到水源,浇灭那簇无论怎么样都看不见的火苗。
    当天的体育课上,初雨打球打得特别投入。满头的汗将他的头发打湿,软趴趴的贴在头上。背上也汗湿一片,仔细看,他脸上、手臂上,还有不知从哪儿蹭上的土灰。
    尽管模样有些邋遢,翟耀也深知那并不是个恰当合适的表白时机,可他还是忍不住。
    他怕说晚了,初雨就要长翅膀飞了。
    从此以后他们即将成为擦肩而过的路人。
    因此体育课一下课,他就抓住汗流浃背又脏兮兮的初雨,认真无比的问他。
    “要不要跟我试试?”
    初雨托着腮,目光持续在桌角上已经停留了快半个小时。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翟耀跟他表白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像个泥猴。
    那个时候的翟耀,纯的像是只大白鹅。
    他和自己确定恋爱关系的近一年时间里,初雨使出浑身解数,教了翟耀很多“不好”。
    打游戏、说脏话、上课偷偷刷剧,还陪自己吃他从来没吃过的垃圾食品。
    他总感觉,和自己在一起之后的翟耀,才真真切切的像是个人。他也不知道翟耀他爹妈是怎么养的孩子,挺大个的小伙子,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手机Siri都比他能说会道。
    不过好在后来被自己调.教了不少,能成为现在这样,引导教育都少不了自己那一份功劳。
    想到这,初雨忽然回忆起刚认识闻栎的时候。
    那时他曾向自己透露,翟耀他爸……似乎是个老精神操控玩家?
    初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爸,又在这个节骨眼上,隐约怀疑那一声自校长室传出的,男人的咳嗽就是他爸。
    虽然怀疑的毫无道理,但初雨还是不受控制的紧张担忧起来。
    卢校长把他领进这间接待室后就有事出去了,这会儿房间没了别人,闲待着也是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