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过马路,秦宙晚便放开了他,喻眠有一点遗憾,却马上把手揣进了兜里,希望上面秦宙晚的热度可以慢一点消散。
    古时候有痴人用罐子收藏山中云,喻眠没有那么浪漫,他只有一只小小的口袋,保存秦宙晚一瞬间的体温。
    秦宙晚手机页面上排队打车的人数一直没见少,喻眠走得累了,便蹲在了地上,耐心地等着秦宙晚叫他。
    “眠眠,” 秦宙晚垂下手拎了拎喻眠的衣领,“起来。”
    “走不动了。” 喻眠嗓音软软地撒娇。
    秦宙晚看他一眼,又朝四周打量一下:“那我们去吃饭,边吃边等。”
    喻眠眼睛一亮,秦宙晚觉得他的小脑袋上面好像有两只隐形的兔耳朵立了起来。
    “想吃什么你自己挑。” 秦宙晚说。
    “嗯……” 喻眠发出了表示思考的语气词,尾音拖得很长,眉头轻微地皱了起来,一副很纠结的模样。
    秦宙晚怕他在外面待太久会着凉,便随意地将下巴朝附近的一家餐厅偏了偏:“就这家可以么?”
    “好。” 喻眠立刻答应了,甚至都没有看那家餐厅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是有选择恐惧症,但秦宙晚提供的选项一定是他的第一志愿。
    秦宙晚选的是一家日料,竹片推拉门打开之后,充足的热气与淡淡的香薰味道扑面而来,穿和服的女孩子低着头为他们拂开暖帘,引他们落座,又殷勤地布茶倒水,白桃乌龙的香气轻盈地散开。
    桌上有菜单,秦宙晚顺手递给了喻眠。
    喻眠拿起来翻开,看了几页之后表情变得有点紧张,他偷偷抬头从菜单上方瞟秦宙晚,发现对方正在按手机,应当是在回消息,柔和的灯光落在英俊的眉眼上,留下高高低低的光影。
    “我们换一家好不好。” 喻眠把菜单合起来放回桌面上,趴在上面轻声问秦宙晚,像一只小兔子用两只前爪压住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秦宙晚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到喻眠脸上,又移到被他藏得严严实实的菜单上:“怎么?”
    喻眠语塞,片刻之后才想到理由:“…… 没有想吃的。”
    秦宙晚看了他好半天,然后移开自己手边的茶杯,拿起手机扫了一下桌上的二维码。
    喻眠这才看到原来还可以扫码点餐,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秦宙晚会不会发现自己撒的谎。
    秦宙晚怎么会发现不了。
    菜单几下就可以划完,他算出自己同喻眠一顿饭吃下来,人均会超过四位数。
    他跟喻眠吃饭从来不让喻眠买单,喻眠知道这一点,所以不敢跟他提自己来付钱的事情。
    虽然秦宙晚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他沉默的时间越长,喻眠就越不安。
    “真的没有想吃的么?” 终于秦宙晚放下手机,淡淡地问。
    喻眠意识到秦宙晚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小把戏,他咬着嘴唇想了想,最后说:“你给我买个冰淇淋好不好。”
    秦宙晚心里不是没起波澜的,今天喻眠想要买的那幅画的价值足够在这家日料店一日三餐吃上不短的时间,小朋友如果不是跟他一起来,也不必这么懂事,甚至怕他面子上过不去,还特地要一支冰淇淋。
    冰淇淋一共三个口味,草莓、芒果和棉花糖,喻眠选了棉花糖,小小的冰淇淋球盛在樱花形状的瓷碟里端上来,秦宙晚低声叮嘱他:“别吃太快,会肚子疼。”
    后来的秦宙晚被很多媒体赞扬过年轻有为,说他有天赋又有毅力,心里始终有自己必定会成功的信念,可是只有他知道,无论是坐在异国图书馆的窗前熬夜查文献写 paper 的时候,还是深夜留在公司一个人加班累到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他想起来的都不是什么成功的信念,而是喻眠坐在那家日料店里,只点了一支冰淇淋的样子。
    不完整的一顿饭,被秦宙晚记了七年,而喻眠却早已没了印象,如果不是秦宙晚在录小黑屋采访的时候提起来,他几乎要忘得一干二净。
    对他来说,那一天值得记住的是秦宙晚的自行车后座,秦宙晚温暖有力的怀抱,秦宙晚陪他看画展,秦宙晚牵着他过马路。
    昂贵的餐厅他吃过很多,那家日料算不得上选,他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如果让他选,他更愿意拿着同样的钱,跟秦宙晚开开心心地吃很多次 S 大的食堂。
    而秦宙晚在对着镜头提起这件往事的时候,想起的是喻眠告诉自己不记得那家餐厅时的表情。
    他确实不记得了,连晚上买冰淇淋,要的都是新出的口味,餐厅的冰淇淋球变成了脆筒,秦宙晚自卑又敏感的少年心事,也随着一起留在了当年。
    喻眠看录像的时候一秒钟都没有快进,直到播放完毕以后,他还是愣愣地跪在靠垫上,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把录像存到了手机里。
    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手机上收到了节目组的提示,要他向今天的心动对象发送短信。
    喻眠迟疑了。
    他同赵祯祯说好要给顾巡发短信,但是看完秦宙晚的采访,他却觉得很愧疚,想向对方道歉,是他当时太差劲,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才让秦宙晚耿耿于怀了这么长的时间。
    与此同时,小黑屋里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新一轮的夜宵打赌:“哎,你们猜,今天喻眠会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