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尊上原谅……”
    那人并未应他,遥望向窗栏外。
    黑夜之中一轮钩月,其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树影婆娑,影影绰绰,犹如张牙舞爪的鬼影。
    “他走了。”
    只是低声,状似喃喃。
    李越跪俯在地,额头贴着冷硬的地面,心下一跳。
    自己这是成功了?
    可除此之外,他再未听见尊上说出其他。
    他在想自己是否该主动请命去追,又担心这样太过刻意。
    犹疑间,见尊上朝栏外靠了一步,掌心贴向冰冷的栏杆。
    李越见其要走,再顾不得其他,出声阻拦:“我立即领兵去追夫人。还望尊上留步。”
    “如今仙盟大会迫在眉睫,一旦大会结束,灵渊洲修士说不定就会有所行动。我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这一切离不得尊上啊!”
    身前人充耳不闻。空气里似有灵气震荡。
    李越急了:“尊上乃天生魔种,我们魔修誓死跟随。还望尊上不要拘于儿女情长,以大局为重!”
    对方终于看来。
    当与那如墨的眸子相对,李越忽地惊出一身凉汗。
    自己方才是在想什么?竟敢如此强硬跟尊上说话。
    他再一次伏地,额头重重撞向地面:“我、我是为尊上着想。大战在即,众魔修皆会全力以赴。助尊上夺下三界,一统千秋万代。”
    李越的确是这么想的。
    自己所为皆为尊上考虑,忠贞不二。
    而他也以为话说到这地步,尊上也一定会理解才对。
    然而短暂静默后,顶上传来男声。
    “你是不是搞错了。”
    语气带着些凉薄,似要融于夜色。
    “我想拿下三界。是为师兄,而非大局。”
    李越怔住。
    身前气息靠近。
    这一幕,仿佛又回到尊上屠宫那日。
    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他衣衫尽被血水打湿,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那一次是他急中生智先呼尊上,才得以逃过一劫。
    而今次,却是他自作聪明了?
    “……师兄走远了。”
    声音听不出情绪。
    凉意袭来,仿佛刀尖悬于脖颈。
    李越浑身僵硬,眼前呈现一片红色。
    “嘭!”
    血光四溅。魔修哀嚎一声,应声倒地。
    沈星丛收手。
    不知为何,自他离宫以后没有侍卫追来,反倒是这些零散魔修伺机埋伏。
    他们知道他的相貌与着装打扮,一瞧见他,便二话不说攻了上来。想要速战速决。
    食下回灵丹后,他灵力恢复许多。制住这些人不在话下。但一个个处理实在麻烦。
    他赶时间,并不想多做纠缠。眼下好容易临近了百荒魔域边境,必须尽快穿过凡间界,前往灵渊洲才是。
    “站住!”
    身后又有魔修追上。
    沈星丛叹气一声,回过头,手中长剑翻转。
    正待出手,忽然一道身影落下,竟是直接将那袭来魔修撂翻在地。
    沈星丛一愣,见是之前给他灵丹的青年。
    此人应是先他一步走,怎会还在此地徘徊?
    对方收拾了魔修,转过头来:“你果然还是吃了。”
    沈星丛:“……”
    沈星丛:“我的确有急事要走,谢谢你帮我。”
    青年:“我说过了。你助我一次,我助你一次。”
    灵丹没有问题,而他也的确成功逃了出来。可沈星丛还是不解,对方为何会知道他的处境。
    “之前时间太紧,来不及解释。”
    青年收剑,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陆,陆远清。”
    沈星丛并未听过这一姓名,迟疑点了下头。
    陆远清:“被抓回地牢之后,那些狱卒总会闲聊。我因此得知你的姓名,以及你‘媚上惑主’一事。”
    当听见后边四个大字,沈星丛呆住。
    等等、媚上惑主?
    谁在魅惑?谁又是主上?
    他脑子一片乱,陆远清却没在这点继续细究下去。
    “我不知魔皇待你如何,可那些魔修心底对你不喜。因未杀了我们,以为魔皇是受你挑唆,妇人之仁。”
    这一点,沈星丛倒是不清楚。
    毕竟宫内魔修在他面前都表现得毕恭毕敬。他虽清楚这是因为萧霖,可却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背地里称他“媚上惑主”。
    说来,追踪而来的魔修嘴里也嘀咕着一些奇怪的词汇。
    例如“大业”、例如“妨碍”。
    难不成,是这些魔修知道了他的计划,所以才想杀他吗。
    见沈星丛陷入沉思,陆远清又道:“因你此前救助,我总有些在意。所以想在临前再去见你一面。而你屋外侍卫似乎又非为了保护。”
    “他们称你是‘媚上惑主’。可在我看来,你分明是被强硬抓回、又被困在那里。”
    “沈星丛。”陆远清看着他,“你果真是魔修?”
    沈星丛微顿,接着抬眼。
    陆远清:“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亦有同类受不了那般非人折磨,绝望堕魔。一旦如此,就会性情大变,无一例外。”
    “可从你身上,我感受不到半分杀戾之气。”
    沈星丛沉默片刻:“这又有何重要。外人看我是魔修,我便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