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这里。
    内心想法不自觉泄露了出来。
    萧霖一顿:“师兄说什么。”
    “我讨厌这里。”
    沈星丛依旧躬着背,并未回头。
    “讨厌魔修。”
    堂而皇之的屠虐,理所当然的屠杀。谈论杀了几个人、就跟今日吃了几碗饭一般轻易。
    花好容之流不过是这些魔修的缩影。除了一个花好容,还会有下一个。
    这是本性。
    凭他一己之力,压根没有办法更改。
    他五指攥住,裸露的手臂紧紧绷着。
    “若非是你在这儿,我片刻也不想多待。”
    萧霖不由定住。
    他没有想过。
    因师兄在他面前,从未说过类似的话。
    于他而言,百荒魔域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没有任何分别。他对魔修或是正统修士亦无他想。
    只是魔修受他控制。他以为这么做,能更好地保护师兄。
    待在这里,师兄就这么难受么。
    他些微撑起了身子。
    沈星丛背对着他,半张脸都掩于手臂之中,看不清表情。
    他想要去挪开,却忽然意识到师兄身体在轻微颤抖。
    妖异魔纹布满全身,却依然掩不住留下青紫。
    而那耳垂被他咬过,眼下更是泛红,如同渗了血一般。
    他伸手去碰。
    师兄并未避的触碰,可也未回应。只是在一直发抖。半截身子隐于被单之下,隐约瞧得见凹陷的腰窝。
    萧霖垂眼,收回了手。
    双修之事是误会。
    只是听见手下汇报,又见师兄忽然改变态度,他一时产生联想。以为师兄是想借机恢复灵力。
    分明此前拒绝过他,分明是说过害怕,可为了离开他身边、甚至不惜“忍辱负重”。
    他是生气过头,以至于听不进师兄想要说些什么,强硬下了手。
    结果,害得师兄哭了。
    师兄最后说的那番话。
    若是在这里待着这般不开心,他又是因何要强留下人。
    他是为了保护师兄。
    他……
    “尊上、”
    “尊上?”
    萧霖回神,低眼望向下方。
    李越正在禀报进攻灵渊洲之事。
    如今已到了最后收尾阶段,只剩布下临近灵渊洲的传送法阵。
    此事最难,就算是他去也难有把握不被发现,所以想要寻求尊上意见。
    可尊上一直在走神。
    自从那日去见过沈星丛以后,就总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李越不知缘由,只觉得不安,越发觉得必须尽快除掉那人才行。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不知能否请尊上亲自出马。”
    萧霖沉默片刻:“此事不急。”
    李越:“可仙盟大会在即,若不尽快准备——”
    萧霖闭上眼,往后靠坐去。
    李越噤了声。
    因当尊上做出这动作,便是不想再听他讲话了。多说下去只会讨嫌,甚至惹上杀身之祸。
    他只好拱了下手,告退离开。
    走出殿外,李越脸色越沉。
    看来此前预想是成了真。尊上忽然放缓此事,定是受了那贼子影响。
    毕竟对他们魔修而言,还有什么比光复魔域更重要的呢。
    登临三界之巅,无论是谁都得对他们俯首称臣。
    仙盟大会迫在眉睫。
    原本是打算等候时机,现在看来,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李越停下脚步,视线阴鹜朝下方投去。
    或许,能够利用那些人。
    那晚以后。
    总之当沈星丛醒来的时候,萧霖已经不见了。
    床榻一片狼藉。身体却很轻松,像是被清洗过。
    大约是施了净身咒。
    虽然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但他终究是把想法告诉了萧霖。
    对方依然未应。
    所以,是这最后一条路也不可行?
    沈星丛坐在椅子上,看着细嘴壶袅袅冒出的青烟。
    因未做到最后,双修之法只补充了一点儿灵力,远不足以支撑他渡过深渊。更别说去灵渊洲那么远的地方。
    这大约就是叫穷途末路。
    不过,也正因萧霖没做到最后,让他觉得对方或许生出几分动摇。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找他、同意他离开?
    亦或只是妄想。
    沈星丛不太确信。
    这时,走廊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他循声望去。
    这有些稀奇,若非发生了什么急事,宫内魔修是断然不敢这么跑动的。
    屋门被猛地推开,一道人影窜了进来。又反手扣住了门。
    沈星丛一愣。
    那人穿着侍卫衣衫,身上沾了些血迹。皮肤净白,并非魔修。
    他觉得这人眼熟。当瞧见对方眼角下的伤疤时,才意识到这人是谁。
    是花好容男宠,那日雨夜有过一面之缘。
    他不禁站起身。嘴巴微张,却未能说出一句。
    那人转回身子。二人四目相对。
    外边跑动声依旧嘈杂。间杂着呼喊与刀剑碰撞的声响。
    半晌,沈星丛只问出一句:“你为什么在这儿?”
    青年开口:“你被带走之后,我们也一起被抓回来了,就关在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