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宁轻抚着陆怀鸩的背脊,柔声道:“我们走吧,此地想来仅仅是一个陷阱而已,并无‘相思骨’。”
    “连姑娘遗言中道‘相思骨’在于姑娘手中。”陆怀鸩言罢,忽觉足下有些微松动,慌忙打横抱起谢晏宁,冲破墙壁出了风雪茶楼。
    他连双足都未落地,风雪茶楼已成了一片废墟,且又从废墟中生出了一头怪物。
    这怪物应是由风雪茶楼中所有的死尸构成的,全无人样,可怖至极。
    他将谢晏宁放下,自己直冲着怪物而去。
    这怪物的一双眼睛便是连南晴的那双眼睛,顾盼间,竟有几分生前的娇俏。
    他登时毛骨悚然,一剑向着怪物的头颅劈去。
    然而,即便是“扬清”亦无法顺利地将这颗头颅劈开。
    他飞身立于怪物顶上,欲要刺穿怪物的头顶心,这怪物却不理会他,反而冲向了谢晏宁。
    谢晏宁为浓重的血腥味所逼,再度呕吐了出来,险险后退了数步,方才避开了怪物的左爪。
    怪物又去抓谢晏宁,谢晏宁抹去唇上的胃酸,一掌直拍向怪物的心口。
    怪物虽是庞然大物,却甚是灵活,勉强躲过了谢晏宁的攻击,并未丧命,只断了左爪。
    与此同时,陆怀鸩将全身上下的内息聚于“扬清”,施力一刺,顺利地将怪物的头颅刺穿了大半。
    为免溅上怪物的血液,他拔出“扬清”,飞身到了谢晏宁身畔。
    怪物的血液一溅于地面上,其上的杂草当即枯萎了。
    须得彻底将这怪物消灭。
    他正欲上前,却被谢晏宁拦住了。
    谢晏宁唇色惨白,回首盯着陆怀鸩道:“你切勿再上前,小心这怪物如同连姑娘一般爆裂开来。”
    “弟子……”陆怀鸩不甘心就此功败垂成,全副注意力却随即被谢晏宁的唇色捕捉了。
    他心疼不已,定了定神,又欲上前,却见谢晏宁引来了烈火,烈火立即将怪物包围了。
    怪物却不是这般容易对付的,少时,便从烈火中突出重围了,直逼俩人而来。
    谢晏宁转而一掌拍于地面上,地面应声绽开了一道裂缝。
    怪物为这裂缝所吞噬,谢晏宁又以烈火将这道裂缝堵住了,里面间或传出痛苦的呻/吟,许久后,忽有一把娇嫩的女声响起:“谢公子、陆公子饮茶否?”
    此后,直到这怪物被烧作焦炭,再未发出些许声音。
    陆怀鸩伤感地道:“连姑娘适才问了弟子足足六遍‘陆公子,饮茶否?’”
    饮茶否?是幕后之人故意教导连南晴的台词,亦或是连南晴拼命给予陆怀鸩的暗示?
    谢晏宁思及此,问道:“茶水有何异样?”
    陆怀鸩答道:“茶水中浮着不少昆虫的尸体,显是时日有些久了,连姑娘应当一早便被安排在这风雪茶楼等待我们的到来。”
    谢晏宁下令道:“将茶盏找出来。”
    陆怀鸩发问道:“难不成茶盏上留有什么线索?”
    “本尊不知。”谢晏宁衣袂一翻,这风雪茶楼竟然变作了原先的模样。
    他抬足上了二楼,与陆怀鸩一道四处寻找。
    片刻后,陆怀鸩终是寻到了被摔成了碎片的茶盏。
    他将碎片拼凑了起来,仔细一瞧,茶盏底部歪歪斜斜地刻着三字:“唐阳曦”。
    而茶盏外壁则刻有数十字:我不知独当一面,撑起莲花阙是何滋味?但我马上便要知晓死亡是何滋味了。
    这数十字下面则是一个大大的“恨”。
    这些难以辨识的文字才是连南晴真正的遗言,是连南晴失去神志前,最后留予这个人世间的讯息。
    连南晴是以如何绝望的心情写下这些文字的?
    连南晴是以如何绝望的心情直面死亡的?
    连南晴又是以如何绝望的心情告别这个人世间的?
    不,告别这个人世间的时候,连南晴已然诸事不知了。
    望她安息,一路走好。
    第89章
    这一切当真是唐阳曦所为么?
    出了风雪茶楼后,陆怀鸩便将适才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尽数禀报于谢晏宁了。
    谢晏宁蹙眉道:“按照连姑娘所言,‘相思骨’在于姑娘手中,而上官公子是无辜的,但我们如何判断连姑娘所言是出于自我意识,而非受人操控?”
    陆怀鸩默然许久,方才道:“连姑娘尸身不全,死无对证。”
    “不管怎样,我们须得小心于姑娘与上官公子。”谢晏宁揉了揉陆怀鸩的额发,“我们去买些纸钱,烧予连姑娘吧。”
    “嗯。”陆怀鸩颔首,他与连南晴仅有两面之缘,初见面,连南晴乃是莲花阙新阙主,披麻戴孝,目含泪水,自知弱小,面对他们却无一丝怯弱;再见面,连南晴却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甚至丢了性命。
    俩人去了集市,买了一大堆纸钱,方要折返,陆怀鸩向一旁的小贩要了一碗温水,双手奉于谢晏宁:“师尊,吐过后很难受吧?你快些漱漱口吧。”
    谢晏宁漱过口,又见陆怀鸩端了碗绿豆汤来,他便将绿豆汤一饮而尽了。
    陆怀鸩于谢晏宁唇角亲了一口,继而牵了谢晏宁的手。
    其后,俩人回到了风雪茶楼前,将纸钱一张一张地烧予连南晴。
    谢晏宁闻不得如此刺鼻的烟火气,一手掩着口鼻,一手帮着陆怀鸩一道烧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