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有不甘,明明他所需要的仅仅是时间而已,但他最缺乏的亦是时间。
    一眨眼,已是三日后,还余下两日。
    他陪着谢晏宁用罢晚膳,借口自己要出门练剑,别过谢晏宁后,径直去了南风馆。
    南风馆挂着大红灯笼,尚未进门,已有甜腻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他被龟公迎入其中,如他这般姿容过人的恩客,小倌自是趋之若鹜,因而,他瞬间便被小倌包围了,这些小倌全数施朱傅粉,只能看出大致的容貌,但显然尽是些尚未及冠的少年,皮相还稚嫩着,眼神却被皮肉营生折磨得苍老了。
    他不由思及了红袖,心生不忍。
    他是来学习、观摩色/诱之道的,却生了救人之心,纵然他很是清楚自己救不了天下所有的小倌,不过能救一人便是好的。
    他一一扫过小倌,发问道:“你们是否自愿在此做皮肉营生?”
    此问一出,周遭的嘈杂戛然而止,老鸨与龟公皆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来,朝着老鸨一亮,扬声道:“谁人不愿留在此处?随我走。”
    一众小倌不知陆怀鸩的底细,犹豫不决,惟有一名小倌道:“还望公子为我赎身,我愿随公子走。”
    其余小倌见此,纷纷道:“我愿随公子走。”
    伺候一个身强力壮,年轻出众的恩客较伺候各色恩客要好上许多,这是显而易见的。
    突然,楼上有响动传来,陆怀鸩循声而上,一推开门,赫然瞧见了上官淩。
    上官淩头上包着厚厚的软布,面色惨白,衣不蔽体,双手、双足被缚,竟是为一脑满肥肠的六旬老汉压于身下。
    上官淩失踪多日,为何会沦落至此?
    陆怀鸩一掌拍去老汉,接着,解开了上官淩的束缚,又为上官淩披上了件衣衫,才问道:“上官公子,你可还好?”
    “上官公子?”上官淩迷茫地问道,“何人是上官公子?”
    陆怀鸩心下生疑,一时间,无法断定上官淩是当真失忆了,亦或是因被他撞见了不堪的场景,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但无论如何,他不能坐视上官淩受人凌/辱却不理。
    他一掌拍晕了骂骂咧咧的老汉,方才问道:“上官公子,你随我走吧。”
    上官淩虽然不知老汉意欲为何,但他觉得甚是恶心,遂道:“嗯,我随你走。”
    “稍待。”陆怀鸩嘱咐道,“你且先将衣衫穿好,我马上便回来。”
    上官淩能感受到陆怀鸩所施予他的善意,快手扯住了陆怀鸩的衣袂,满面不安。
    陆怀鸩安抚道:“我还有事要办,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好吧。”上官淩放开了陆怀鸩的衣袂,看着陆怀鸩出了房间。
    陆怀鸩将房门阖上,才低声问老鸨:“上官公子怎会在此?”
    老鸨不答,向陆怀鸩摊开了右掌。
    陆怀鸩将一锭银子放于这右掌之中,老鸨才答道:“昨日,他被他父亲卖予老身了。”
    父亲?上官平?
    陆怀鸩又问道:“他父亲是何模样?”
    老鸨回忆道:“又矮又胖,显然绝非亲生子,不是捡来的,便是骗来的。”
    又矮又胖,并非上官平。
    陆怀鸩三问:“上官公子可接过客了?”
    老鸨了然地笑道:“这不是刚要接,便被你搅黄了么?还是处子咧。”
    陆怀鸩并不解释,而是道:“我予你五千两,买下你这馆中所有的小倌,你卖是不卖?”
    老鸨初次遇上这般豪爽的恩客,兴奋得漫天要价:“一万两。”
    陆怀鸩仿若并未听见一般:“四千两。”
    片刻后,他又改价道:“三千两。”
    这些小倌的容貌尔尔,远不及眼前这恩客,能赚到的银子有限,且除了那所谓的上官公子要一百两,其余的小倌买来的花费加起来不过两百余两。
    老鸨本想狮子大开口,岂料,这恩客的出价不升反降,遂故作沉思了良久,才道:“五千两便五千两。”
    陆怀鸩却道:“三千两,你卖是不卖?”
    老鸨唯恐陆怀鸩将出价改为“两千两”,着急忙慌地道:“卖,卖,卖。”
    陆怀鸩取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交予老鸨,而后对一众小倌道:“你们且去收拾细软。”
    言罢,他推开门,见得上官淩已穿戴齐整,端坐于桌案边,行至上官淩面前,问道:“你这头是如何伤的?”
    上官淩摇首道:“我不记得了。”
    陆怀鸩一探上官淩的脉象,上官淩的筋脉竟是断了大半,修为荡然无存,能不瘫痪已是奇迹了。
    上官淩乃是天之骄子,现下这副模样教人万分惋惜,从莲花阙至南风馆,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端详着上官淩:“你可知晓连南晴连姑娘之所在?”
    “连南晴,连姑娘?”上官淩又摇首道,“我不识得她。”
    当时幕后之人血洗莲花阙,仅上官淩与连南晴下落不明。
    而今上官淩沦落至南风馆,连南晴莫不是……
    他担忧不已,待一众小倌收拾好细软,他当着他们的面,一张一张地撕去了卖身契,且故意以手指一点,变出了一团熊熊火焰来,燃去了碎片,变相地恐吓老鸨勿要耍花样。
    其后,他带着一众小倌出了南风馆,因时日已晚,便先安顿他们在客栈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