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透过窗户看不远处女巫族长与黑镜男握手话别，女巫似乎察觉到他的眼神，稍稍转过了脸，沈书瞳回以一个微笑，随即将目光转移到别处。
    要他一下子接受现实，还是有点困难的。
    就像古时的匹夫怀揣一块价值连城的璧玉，卖不出去，又不能扔掉，还得每天小心翼翼地避开别人的眼光；某天，忽然有人告诉他，他的玉其实是假的。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还是会对他的假玉虎视眈眈。
    恶魔正站在他的身侧。余光瞄到沈书瞳复杂的眼神，嘴角弯起饶有趣味的弧度。
    之前也盯着他，现在也盯着他，还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人类都这么别扭吗？
    “这位先生，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恶魔本存心想戏弄沈书瞳，这句话来得毫无征兆，沈书瞳被他冷不防地一问，一时有点懵，憋在心里的疑惑直接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会当场翻脸……”
    “怎么说？”
    “你不就是冲着这个预言来的？”沈书瞳稍稍垂着头，“现在女巫族的族长亲口说这是个谣言了，你对我也没兴趣了吧？”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沈书瞳睁着眼睛，一脸茫然。
    “这个言论传出的时候，我的部下就动身去女巫位面调查，并且回来向我禀报了。”恶魔笑眯眯，“我比你知道真相，还要早一点。”
    沈书瞳一时失语。
    所以，此人知道这是谣言，但是看风凉似的站在一边，什么都不提醒他？
    ……算了，他应该习惯了。
    恶魔又说：“不过，我还是蛮好奇的。你在她把事实讲出来之后，就没有感到一丝恐慌吗？”
    “什么恐慌？”沈书瞳迷茫地顺着他话头问。
    恶魔忽然凑近他的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被我抛弃的恐慌。”
    第83章 心结
    正当沈书瞳要往恶魔脸上种几朵来自精灵位面的奇花异草时，恶魔忽然抓住他的手。
    一片阴影笼罩了沈书瞳。他脑袋一空。
    恶魔与他靠得极近，眉宇、眼睫、鼻梁，轮廓分明又为阴影所掩盖，混沌之中暗含暧昧，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燥热而拥挤。
    沈书瞳回神时，恶魔已不见踪影，可他脑海中男人笑意浅淡的脸庞始终挥之不去。
    他不知道恶魔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出，但他的心思的确被搅乱了。
    肩头被打了一下，沈书瞳抬起头，高瘦青年正好奇地看着他。
    “你的脸好红啊。”
    沈书瞳下意识拿手背贴脸：“有吗？”
    高瘦青年认真地点了点头。沈书瞳被他看得更不好意思，正要找个话题敷衍过去，高瘦青年又说：“你不会看上哪个女巫族的姑娘了吧？”
    沈书瞳被他猝不及防地一问，愣在原地。
    女巫族擅长魔药，自然在医美方面领先其他位面。不说老年时期，年轻人当中的美人比例着实不低。这种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在沈书瞳没来调查部之前，高瘦青年是年纪最小的晚辈。沈书瞳对他既有救命之恩，又是部里唯一比他更小的同事，他自然十分关心。
    想到沈书瞳年纪轻轻可能遭不起诱惑，高瘦青年不禁眉头一皱，道：“小沈，不是我们不赞同跨种族恋爱，但谈感情要看内在美……”
    “没有！你想多了！”沈书瞳急忙打断他。
    高瘦青年见他否决得如此果断，心中有点讶异。沈书瞳给他的印象向来是温柔可靠的孩子，鲜少见他如此仓促地打断别人。他怀疑地盯着沈书瞳，年轻后辈躲闪游离的目光愈发加重他的怀疑。
    可疑。
    他又试探性地询问两声，然而沈书瞳却铁了心似的死守秘密。他既问不出什么，也只好作罢。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没有权力置哙。
    “好了，说正事，”高瘦青年终于神色一肃，“这次行动，部长派我做你的搭档。我听说你手里有些线索，能跟我谈一谈吗？”
    沈书瞳正等他这句话，立即说：“我想先回一趟学校。”
    重新站在联邦军校的大门前，沈书瞳心里既没有感叹，也没有惋惜。
    反而怀疑自己是不是喝了假酒，才有胆子大摇大摆地行走在校园的街道上。
    被校友们像在动物园里看远古稀有走兽标本一样围观，谁都不好受啊！
    这次着实是沈书瞳失算了。他不知情的时候，“沈书瞳”这个名字早就像一阵不讲理的狂风吹遍了联邦军校的每一个角落，在论坛上，他被退学更是前所未有的大新闻，几乎所有的在读学生都知道这名传奇人物的一二事迹。
    也难怪当沈书瞳再次出现在联邦军校，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亏得新闻部部长手段是一等一的厉害，动用无数人力财力，软磨硬泡，愣是从小胖子嘴里掏出些许情报，又根据太子哥近日的反常言行，终于想着沈书瞳与校长所希望的方向一步步靠近——
    沈书瞳被退学，完全是因为校方的黑幕！
    这个猛料一被爆出来，论坛上又炸了锅。最近几天，学校里讨论最多的就是关于沈书瞳的主题。
    江湖上不见沈书瞳，却处处有沈书瞳的传说。
    没成想今天竟然见到了活人，联邦军校的学生兴奋之余，不忘打开手表呼叫小伙伴一起来围观名人，人墙当然越围越厚。沈书瞳好不容易从肉墙中挤了出去，跑了几公里远才把人群甩开，没等他喘个气，又听见一声欣喜的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