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离去,仙山之上有灵之物以可见之速枯萎,低阶弟子的灵力已从身体里被驱逐,几个宗主慌乱,忙不迭护着丹田,急急跃上云端:“未想到这魔尊还没死透,周仙尊快出手啊,灵气快被驱逐完了,没有灵气我等还修行个什么啊!”
    周辞手中的剑还没收,他轻摇剑花,浮光晃动,那剑柄“铮”得一声,收入鞘中,而后淡淡看着他们:“本尊知晓他没死透。”
    “那您还不……”来人话说到一半忽而惊住,“仙尊……是故意留他一口气?”
    几人恼怒,“仙尊这是何意?”
    周辞瞥着他们道:“你们的阵呢,辛苦钻研用来对付本尊的阵法,拿出来,兴许还能抵挡个一时半刻。”
    几人大惊,相对而望,面色瞬间苍白。
    “哦,我忘了,其实你们那阵法也就那样,只堪在本尊灵力消耗没有防备的时候,背后袭击,若当面应对,根本不堪一击,说到底,还是没本事,看样子,这阵势你们片刻也抵不住。”周辞勾嘴一笑,“怪只怪,这么多年来本尊殚精竭虑,诸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护出了一群废物。”
    几宗主骇然,连声道歉求饶,又不断恳请:“我等一时糊涂,待魔族尽退,仙尊如何处置悉听尊便,此时还望仙尊再护仙门,守住这些灵气啊!”
    他们的目光殷切,也真带了诸多愧疚,关键时刻唯有此人能够护他们周全,数百年来明明早就印证。
    那灵气还在溃散,他们也已守不住,灵力不断从丹田流失,他们修行的时间最长,超越普通人的生命年限太多,灵力陡然消散,竟以可见速度衰老,不一会儿便发须斑白,皱纹斑斑,身形佝偻步履蹒跚,说话也已费劲儿。
    他们惊惧不已,惶惶下跪:“仙尊,我们知错了。”
    周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看他们伸出手,想抓住他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摇了摇头,并不伸手。
    几人瑟瑟发抖。
    周辞不理会,视线越过他们,俯首看那挣扎不脱的众人,这些弟子修为尚浅,灵力驱逐倒是不像几位宗主有那么大的反噬,他们还保持此时的形貌,从筑基后就不再变化的样貌,皆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他缓声道:“倒不如,让灵气散落天地间,润泽万物,仙门子弟归于凡人,一生数十年,不好好过,转眼就没了。”
    说罢闭了闭眼,揽着阿曲退到戾气之外。
    几宗主抓了个空,还保持着伸出胳膊的姿势,错愕看着远去的人,瞪大不可思议的眼睛。
    戾气冲破他们的躯体,他们瞬间被压回,落到重重包围之中。
    困境之中众人无意识争夺那原本灵力充沛之人,四个宗主被众弟子不分青红皂白围攻,当场全被踩死了。
    月下二人静静观望,眼前迷雾重重,身边风清月明。
    热闹已经凑完,是时候离去了。
    他们自黑雾之上缓缓飞去,结界的柔光一点点远离。
    其下不明缘由的弟子们仓皇抬头:“仙尊为什么走了?”
    “不知道啊,他不管我们了吗?”
    眼看着这光芒消散,宛若明灯熄灭,众人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这夜似乎极尽漫长。
    待黑暗散去,黎明将至,那魔尊戾气与灵力冲突,耗尽最后生命,彻底死透。
    而修真界所有灵气皆被驱逐到人间,人间有灵气润泽,后世百代将会风调雨顺。
    仙门不再有灵气,弟子们将与凡人无异,慢慢融入人间的世界。
    天已亮。
    还被封在魔窟附近的商羽宗主终于能动了,他睁眼看这昔日阴森可怖的魔窟变成一片浅溪,那魔气也好灵气也好,半点都无,溪边芳草丛生,不远处林间偶有鸟语。
    他昨日没有在那戾气之下抵抗,又有周辞的结界护体,内里灵气没被驱逐,尚能御剑去子归山,还没靠近,却不见昔日清晨山上霞光流转鹤舞凤鸣之景。
    那山还是很美的,郁郁葱葱,层云叠嶂烟波荡漾,泉水清澈,鸟语花香,可灵树灵草都已经不在了,山中随处而见御剑飞行的白衣弟子们也不见了。
    他落地站稳,看有人进进出出,有个别人他眼熟,好像是哪个宗门的弟子,但大部分是不认识的,这些人闲庭漫步游览山中景,回首看到御剑而来的人,吓了一跳,追着赶着来拜神仙。
    商羽宗主赶紧躲起来,抬头看看四周,自己不过是被封印了一晚上,这世间倒好像过了很久了。
    修真界已经没有灵气,他四处转了一转,除去子归山,其他各宗门都没有修者了,这世上好像就剩他一个修真之人。
    他内心没多大波动,只是担忧,他蕴含的灵气尚且够他游走世间多年,只是没人陪伴,岂不是很孤独?
    思来想去,他打算寻找周辞和那个小道士,他不喜欢独行,决定以后跟他们在一起生活。
    他找了很久,把人世间都转一遭了,最后发现这二人就在山脚下的道观,他一开始笃定人不会还在原地,数次路过都没进去。
    找到他们的时候正逢集市,小街上人声鼎沸,两旁店铺林立,酒家布庄旌旗招展,茶寮酒肆坐了不少路人,品茶饮酒聊着闲话,又有许多小摊摆在道路两旁,热气腾腾的包子,栩栩如生的糖人,伴随着摊主吆喝,引来不少嬉闹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