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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风住今生策

    风策赞同地点头道,“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
    叶晓枫喃喃,“何以报德……何以报德?”
    风策答,“自然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他下笔极快,干脆利落,心中似是已将这人物与风景描绘了数遍,此刻提笔而来,自然手到擒来。
    “风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叶晓枫现在觉得自己大概就是天底下最自私的那个人,一面嘴里说着仁义道德,一面内心龌龊到恨不得杀人泄愤,还有什么资格大谈特谈杀人犯不犯法,犯法又怎么了,他眼下满心满眼都是替顾言报仇,什么人伦,什么道德,都他吗的见鬼去吧。
    “自私?”风策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竟是笑着摇头叹息,“谁不自私,叶晓枫,是人,才自私啊……”
    叶晓枫抿唇看着他。
    风策再是寥寥勾画了几笔后,拾起宣纸正欲细看,却发现身后再没了声音,不禁疑惑地回头问道,“怎么了?”
    “我是不是……”叶晓枫转开眼,有些不敢和这个人对视,眉宇纠结,“……让你失望了?”
    风策闻言只是笑了笑,按下手里的纸卷起身走去,揉乱叶晓枫的发心,低声道,“其实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令我失望,你不必这么担心的。”
    叶晓枫动容地看了他片刻,忽然起身用力把人搂过来,埋在他耳边,嗓音极哑,“风策,陪我去个地方。”
    顾言死后被葬在C市的湖景公墓。
    叶晓枫第二天一大早便驱车连跨两省,足足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到达了这个每年他都会独自前来的地方。
    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两人一路无话,风策沉默地走在他身后,穿过林荫,跨越水桥,围着山路慢慢走向山顶。
    “其实地面上那几片墓地才贵……”叶晓枫于半山腰转身,朝着地面风水最盛处遥遥一指,“扫墓也比较方便,大部分的人都会嫌登山麻烦。”
    风策随着他的指向俯览而下,半响却道,“登高望远,这样才好。”
    “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让他在高一点的地方,看得更远一点……但顾言爸妈不同意,为这事……”叶晓枫似是想到了什么,牵强一笑,“算了,不说了。”
    风策没有追问最后如何,没有追问为什么在顾言双亲不同意的情况下最终依旧把顾言的目的葬在高地,他知道那必然是一段极其不堪的过往。
    长风阵阵而来,夕阳就要西下,温热的夏风吹拂过两人衣角,有好听的摩挲之音从中而出,如泣如叹,混着连绵不断的树叶声,仿佛有人轻言细语,正流转在耳畔。
    整个陵园安静的不像话,也不知是因为时间太晚又或者时节太热,寂寥得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一块块石碑随着前行的步伐被遗忘在身后,叶晓枫似乎把那个地方牢牢刻进了内心深处,甚至不需要确认,便在数不清的石碑中准确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一块。
    很朴素的石碑,看起来与此人辉煌的成就以及名声不符,但眼前的的确确是曾在娱乐圈掀起叱咤风云的,那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顾言。
    风策抬眼望去,这一方寸之地便就这么静静躺在脚下,仿佛无声诉说着什么,却又千言万语难尽。
    没有办法形容这个男人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感觉,风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困扰。
    他应该羡慕或是嫉妒,怜悯与同情,可惜又可叹,甚至于可怜……但什么都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都丝毫不存。
    墓碑上很干净,除了顾言的名字与生辰以及卒年之外,就只有几行很小的字: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
    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叶晓枫轻声道,“这是泰戈尔写的诗,他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要我记得在他的墓志铭上,留下这一句。”
    抱歉,我这两周都在加班,每天都很晚回家,这样我可以在20号之前提前放假。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何以解忧3
    风策安静站在叶晓枫背后,目光如水,流连着墓碑上的照片。他自问不是一个多情之人,也从未有不必要的善感,以至于从来不会过多地假设,更不提是一个与自己全然陌生的人。
    但对于眼前这张照片,这上面的人,风策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心底肖想过他的面容。
    一种难以克制的猜想。
    猜想是怎样的一张面容,才能令得这么多人事到如今依旧心思神往……终于在此时此刻,彼此相对。
    尽管早已天人永隔。
    风策这半生见识无数,能让他心生感叹之人实在不多,不论风析还是弋倾文,亦或者是李双双,俱是世所罕见,但在真真正正见到顾言那一刹那,风策还是愿意说,他有所惊艳。
    惊艳在眉目间的刹那纵情,以及嘴角微扬时,眼光里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下的放肆笑意。
    这是一个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的男人,活得理直气壮,潇洒而精彩,他惊艳了无数人短暂的年少时光,青春盎然,无忧无惧。
    不必多说一字,却能令见到他的人都生出毫无理由的信心。
    从某种角度而言,他与弋倾文是同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