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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穿成皇宫猫管事

    方啼霜:……
    小猫儿顿时跳下那爬架,然后逃也似地跑走了。
    一直熬到天黑,皇帝也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方啼霜心里闷闷的,夜里化了人身,就合衣躺在床上等。
    陛下直到后半夜才回了寝宫,方啼霜睡得并不安慰,半梦半醒的,听见屏风那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便猛地睁开了眼。
    过了一会儿,他犹犹豫豫地爬下了床,光着脚走到了陛下的床尾。
    裴野抬头看着他,方啼霜也回望向他,陛下的眼底浮着一抹淡青色,那原本黑白分明的眼里现出了一层蛛网似的红血丝,看起来像是累惨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方啼霜就这样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然后忽然低下头去,哭了。
    “地上不凉吗?”裴野话音冷硬,往身侧的位置上轻轻一拍,“上来。”
    方啼霜停在床尾处,把眼泪抹干净了,这才慢吞吞地爬上了床榻,皇帝往旁边挪了挪,方啼霜将自己那被地砖冻得冰凉的脚丫子伸进去,触到的都是裴野的体温。
    “知道错了吗?”裴野低声问了一句。
    方啼霜一咬唇,然后很倔强地摇了摇头,他自觉私自跑出大明宫这事,他确实有不是之处,可他觉得裴野怎么也不该这样冷落他。
    他本来就已经够难过了,现在一点也不想做什么明事理的好孩子,他只想哭,只想对陛下闹脾气、耍小性子,要他像从前那样来哄自己。
    方啼霜觉得自己现在特像一只行将被人丢弃的小猫儿,心里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他曾向陛下承诺过,自己要一辈子都与他待在一块儿,可陛下却什么承诺都没有给过他。
    “私自溜出大明宫,今日的哺食也没吃上几口,”裴野质问他道,“你这是想做什么?不想活了?还是在和孤置气?”
    “我没有不想活了,”方啼霜垂着脑袋,低声解释道,“我就是没胃口……”
    皇帝的语气冷冰冰的:“撒谎,你几时没胃口过?”
    他顿了顿,又问了句:“为什么要溜出大明宫去?孤不是同你说过了,外头……”
    “我记得,陛下说外头很危险,”方啼霜的眼泪止不住地落,全砸在那锦被上,“可我心里难过,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裴野微微一愣,下意识抽出绢帕去擦他的眼泪。
    方啼霜拍开他的手,一抬头,用那双很伤心的眼望着他:“陛下什么也不同我说,说立后便立后,我还以为……还以为我们俩很好呢,我那样信你,可你当我是什么?”
    裴野看他那样,本就没能硬起来的心肠又是湿软一片,他伸手环过他的脖颈,揽着他的背将那半大小孩往怀里一带。
    “是孤考虑不周。”裴野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是孤错了。”
    他方才是气上头了,觉得这小猫儿好不懂事,这宫里眼下情势这样险峻,他竟还不听话地往外跑,万一被太后的人盯上了,那便是有去无回了。
    在得知宫人们翻遍了整座大明宫都没能寻到他的那一刻,陛下只觉得通体生寒、肝胆俱裂。
    他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幼年时,眼睁睁地看着生母周氏惨白的尸体被抬入棺内。
    而站在他身侧的女人衣袖上熏着一股浓烈的香,红唇白脸笑颜、凤冠珠翠当啷,那柔滑的手轻轻牵起了他的小手,贴在他耳边说:“阿野,今后本宫便是你的阿娘了。”
    裴野遥遥地看着那个无助又可怜的自己,觉得他那样远,但又那样近。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是贪得无厌,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却还要奢望能将他的小猫儿永远留在身边。
    方啼霜试图推开他的怀抱,可惜不仅没能推动,陛下箍着他的那双手反而还越来越紧了。
    他便赌气似地,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一股脑地抹在他的肩头,他知道裴野很爱干净,他就是要惹恼他,要气死他。
    可陛下却不恼,还那样亲近地拥着他,然后轻声对他解释:“那日太后见过你之后,便让人四处散播谣言,说孤为内宦所惑,故而才迟迟不肯立后封妃。”
    方啼霜懵懵懂懂的,有些听不太明白:“我哪有那样的能耐?他们真傻,这样胡扯的话也信。”
    可再仔细一想想,怀亲王还比裴野还要年幼些,但府内却早已添了两房侧妃,又有数不清的妾室,家中长女今年都快满五岁了。
    而裴野身边却连位采女也不曾有过,御前的妙龄女婢也不少,可方啼霜却也不曾见他对谁多瞧过几眼。
    “然后呢?”他问。
    “紧接着,寇党与几位重臣联名上书……要孤杀了你这惑乱朝纲的妖宦。”
    方啼霜顿时愣住了,缓了一会儿后才惊道:“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坏呢?”
    裴野顿了顿,而后又道:“先帝还在时,曾养了一整个猫舍的狸奴,也是这群人……屡次上书,要他灭杀了那些‘惑君乱政’的小猫儿。”
    “在他们眼里,宫奴的一条命,和那些狸奴并没有什么区别。”
    方啼霜的眼泪止住了,有些后怕地看着裴野。
    “立后是孤不得已而为之,”陛下抬手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头发,“不过你放心,孤心里有主意。”
    方啼霜的心也软了,软乎乎地贴上去,勾住裴野的脖子,凑近了问他:“可陛下难道要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