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页

作品:《公主她拳头硬了

    而安宁正是她尝遍苦难后向往的东西。
    好似两缕灵魂的共鸣。
    于是她开始为他辩解,向自己辩解。
    譬如,人哪里会生来就那么坏?
    任谁被推入那般人间地狱都会扭曲的。
    况且他没有随意杀人,他杀的都是参与血祭的罪人,对长生花亦目的明确。
    倘若他杀的并非她的同僚,那磐石下的绿芽早就明晃晃开出了花。
    但他偏偏和她起了冲突。
    她旋即又与初恋重逢,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有喜欢的对象,他却卑鄙地将其抹去。
    疯癫的笑、坠落、荆棘、血就这样爆发。
    第四十七刀落下的前夕,她终究意识到自己并非正直大义的圣人。
    她只是个人。
    是人都会有私心。
    而她对他的私心太多太多了。
    譬如为其作恶的辩解。
    又如他起初是对她不好,可他有在弥补,且会用尽一生弥补,这难道还不够吗?
    再如他是趁虚而入,可她确确实实的动心岂是假的?
    为何私心会这么多呢?
    因为假如一个人满身斑驳,却唯独对另一个人粲然生花,她便顾不上其他,只觉得他满身是光了。
    所以刀插进地里。
    磐石噼啪裂开,冒出一朵盛开的、被压抑许久的花。
    之后便是从苗寨到北境,又从北境至上京布景有些不够用,可观众只有我自己。
    我不在乎布景。
    我只看得见两个皮影人。
    直至最后一幕倾盆大雨,右手举着那小人一点一点渐远,颤着颤着。
    啪。
    竟掉了。
    俯身去捡。
    啪。
    砸在皮影人身上的是滴泪。
    然后两个皮影人又被放在一块了,挨得近,旁白也就是在这时响起。
    祁红很喜欢姬少辛的。
    很喜欢的。
    话音如梦呓。
    轻轻萦绕在空气里。
    没意义。
    窗上是大雪纷纷扬扬的影,迅疾的寒流拍打窗榄,凉飕飕灌入室内。
    我却不觉得冷。
    什么都感觉不到。
    拉回意识的是敲门声。
    公主殿下,要入夜了,不如先回听雪宫歇息?
    门外传来语气担忧的熟悉女声,冬樱如今依然被派作我的贴身侍女。
    我这才察觉光线确实暗下,自己已抱着两个皮影人靠墙坐了半天。
    于是物归原处。
    吱呀推门。
    走吧。
    然而还未出西殿,一声巨兽咆哮骤然穿透灰暗苍穹。
    与此同时,驯兽堂那头跑出几名皇围猎人,皆神色慌忙又苦恼。
    我上前问询:怎么了?
    猎人们先是行礼,而后其中一个开口。
    许是感应到殿下处境不好,这冰枭夜夜长啸,将那玄石给它才得消停。
    今日却又不知何故,才入夜便又吼起来了。
    应是见我望向了驯兽堂,冬樱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声音抖抖索索。
    公、公主,奴婢就不
    不止是她,申弥宫上上下下大都怕极了那头巨兽。
    我便让她无需顾我,而后驻足笼前。
    吼
    那双冰蓝兽瞳从一竖扩散成反光的圆镜,干干净净地映出我的倒影。
    这雪狮般的巨兽不再走来走去,而是将脑袋伏低凑近铁栏,喉中溢出呼噜声,尾巴在背后扫来扫去。
    求摸。
    高兴。
    公主昔日时常带它去雪地里玩耍,它那声喊,该是嗅到公主的气息了。
    边上,看守驯兽堂的老猎人敲了敲烟斗。
    公主若有空暇,便陪陪它吧。
    它最近焦躁得紧,难得这般开心。
    是夜漫长。
    北境的风雪夜愈甚。
    四壁烛火早已燃尽,老猎人靠着椅子打起了呼,烟斗早就掉在地上。
    许是乌云散开,月光透过天窗缝隙投进笼中,自上而下稀疏成缕,垂落于蓬松似雪的兽毛。
    亦恍惚视线。
    那光里不知是尘埃还是细雪,缓缓坠落之际闪闪发亮,像是破碎的记忆。
    而脑袋枕着毛茸茸,身子被圈在暖呼呼里,可以听见兽的呼吸。
    平静安宁。
    于是本就迷离的眼睛逐渐阖上,我梦见许多与冰枭有关的回忆。
    大雪过后,巨兽在雪地打滚,蹭得满头满尾窸窣窣沾雪,又咧着哈喇子朝这头跑来,一扑。
    雪峰之上,从毛茸茸的后背上下来,入目漫天极光。
    然后我侧首。
    在被冰枭扑进雪地时。
    在银河与光幕之下。
    都看见了他。
    双双狼狈就此变成了笑,仰首惊叹时肩上搭来披风,手与另一只手紧扣。
    这哪里是和冰枭有关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