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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哑妾

    那天午后,苏扶卮没有将人带回王府,而是安排在柳叶巷,将伺候她的小丫鬟也带来了。
    “王爷,夫人一直高烧不退,脉搏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弱。”刚为她诊完脉的太医心有惶恐道,“老夫前面给夫人喂过几口药,可夫人哪怕是处于昏睡状态下都会吐出来。”
    为医者,最怕的便是这种不听医嘱的病人。
    “她为什么会这样?有什么办法解决?”闻言,男人眉峰攒起,捻转佛珠的手不自觉收紧。
    檀木佛珠不堪重力从内往外延伸,裂开层层蛛网。
    “夫人应该是心病所致,这才一直不愿喝药,王爷不妨试一下借用外力的刺激,比如让夫人在意的人过来呼唤她,说不定能激发夫人求生的本能。”哪怕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为这位夫人看诊了,仍是为她感到可怜。
    她在意的人吗?
    苏扶卮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便是珍贵妃,但她的下落连他都不知道,天下之大,茫茫人海中又去哪里找她。
    或许,正品不在,不是还有赝品?
    而这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能人异士,更何况擅口技之人。
    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身着粗布麻衣的妇人端着一碗散发着苦味的药汁走了进来。
    妇人走到床边,满目疼惜地将药碗放在一旁,将沾了热水的毛巾拧干擦拭床上女子的脸,又给她干涸起皮的嘴唇沾了点水用来滋润。
    轻轻吁叹一声:“娇娇,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都多大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母妃喂你喝药,喝完药身体就好了,也不难受了。”
    处在昏迷中的曲棠听到母妃的声音,鼻尖盘绕着母妃身上独有的梅花香,她挣扎着要掀开眼皮,可眼皮实在是太沉了,深渊处还不断有一双手拉着她往下坠。
    那双手要带她去的地方,好像是盛放着无边无根彼岸花的黄泉路。
    要是之前的她,肯定愿意的?可现在听到母妃呼唤后,她不想了,因为她还要活着见到母妃,质问她答案。
    光凭这一点执念,便能支撑着她活下去,也给予了她求生的yuwang。
    在床边守了两天两夜,片刻不离的苏扶卮为她换走额间冷帕时,习惯性会探她额间温度,发现她的体温已经趋向正常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将端来的药汁喂她喝下,突然看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明显是想要说些什么。
    心神微动间将耳朵凑近,隐约听到她艰难地吐出一个人的字。
    因着她嗓音沙哑,声带受损,就连那个字也是含糊不清的。
    心?亦或者是星?那个早就连骨灰都化了干净的苏繁星!
    在这一刻,苏扶卮望向她的目光里不再带着温柔怜惜,有的只是阴狠的咬牙切齿。
    他对她那么好,她完全不领情!居然还心心念念想着那个死人!
    上辈子是顾落忱,这辈子是苏繁星,他苏扶卮难道就真的如此不堪得连死人都比不过!
    不,或许是她曲棠天生爱犯贱,喜欢的永远都是次等低劣的货物。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从来不会在自身找问题,为人更存在着自大,多疑,嗜血等严重性格缺陷。
    今夜月圆星满,秋末的最后一波熠燿正在灌木,丛林,花圃间肆意张扬他们最后一场绚丽。
    天有繁星璀璨,地有流萤闪过。
    远在边疆的顾落忱正围在篝火旁,喝着烧刀子,捏着手上那张褪了色的平安符反复摩擦,就连他们喊他的声音都充耳不闻。
    抬头眺望着远方汴梁所在,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变得格外不安,偏生从汴梁传来的消息,皆说曲棠一切安好。
    也不知道年前的他,是否能处理好这里的一切杂物,届时无论她答应与否,他绑都要将她给绑到边境生活。
    因为她曾说过,她喜欢一望无边,生机勃勃的草原,低头见牛羊,抬头见蓝天的生活,还有自由。
    喊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的副将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大手拍上他肩膀,扯着粗嗓子道:“顾将军,你是不是想家了,要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喊你好几声了你都没有听见。”
    “有点。”想家,更想家里那个人。
    想她现在吃饭了没有,晚上几点睡?今天穿的是哪件衣服,配的又是哪一支花钗。
    “俺也想家了,不过俺聪明,写了一封信让媳妇带着孩子过来了,以后俺们一家子就都住在这里,想想就乐。要是顾将军实在想得很,不如让她自个来这边。”
    “嗯。”
    或许这一天,很快就会等来了。
    汴梁,柳叶巷。
    几碗药灌下去后,昏迷了两天的曲棠终在第三天的傍晚醒了过来,还未等她说口渴,一杯温热的水就递在了她嘴边。
    张嘴就着微斜的茶杯喝了几口水,甘甜清冽的液体滋润了她难受如火燎过的喉咙,也冲淡了满腔苦味。
    大半杯水见了低,她混沌的脑子得以清明一点,抬起头与那位喂水之人四目相对。
    还未进入胃部的水跟着胃酸一同呕出,不但弄脏了干净的床铺,也吐到了男人价格不菲的衣服料子上。
    而后,曲棠听到了咬牙隐忍的暴怒声,和她下一秒就要肋骨被踢断的清脆声。
    “看见是我,曲氏很恶心吗。”
    “还是说,曲氏就真的如此厌恶本王,否则怎会想出这等恶心人的下作法子来恶心本王。”此刻他的脸,已经不能用黑如锅底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