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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公子藏媚[重生]

    胡为光面色大变,连吸了几口深气才强自镇定下来。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光是听在耳中,便已叫他冷汗涔涔,可胡为光没有出声,他心底里也隐隐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德三说得不错,圣上龙体如何,除了太医之外,再没人有他清楚了。
    胡为光最懂走一思三的道理,几乎是立时琢磨出了德三的言下之意。
    圣上的日子不长久了,那日后说了算的,只会是下一任帝王。而里头的那位,是最有可能问鼎帝位的,为了一个迟暮之人,开罪新帝,怎么样都不会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胡为光对赵冉忠心了半辈子,因为他知道,身为圣上身边的人,忠心必须放在首位。可他也是极端的利己者,所做的一切,都以为自己谋算为前提。
    这样对比之下,胡为光迅速作出了决定。
    他没再上前,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而立,无论里头是怎样的光景,他都充耳不闻。
    寝殿之中,赵冉喘着粗气,又忍不住呛咳出声,他缓了缓,没再同闻玉追忆过往,只哑声道:“朕会补偿你,补偿卫氏。朕会召国公回来,赐金玉财帛、丹书铁券,给卫氏该有的荣耀。朕也会提拔临澈那孩子,让他光耀卫氏门楣。还有你……”
    赵冉恳切道:“朕会恢复你的身份,你是澧朝的二皇子,是朕流落在外的儿子。朕会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你是朕的骨血。你若还想要什么赏赐,尽可同朕说,朕都会一一满足。只除了……”
    赵冉咬牙,目中微闪:“只除了皇位。”
    闻玉双肩微动,忍不住轻笑出声。
    将将的平复的那股子难堪又重新拢在赵冉心头,他竭力忍下这种不适,为难道:“你是朕和重雪的孩子,这点毋庸置疑。可其中曲折,满朝文武不知,天下百姓更是不知,你流落在外多年,虽是朕的嫡子,可皇位传承岂是儿戏,悠悠众口积毁销骨,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叫朕如何忍心,再将你推至风口浪尖?”
    赵冉不要脸面,一股脑地将话说完,似是这样就能减去几分愧疚臊意:“朕会封你为亲王,你不用迁至封地,朕在澧都给你选一处风水好的宅院,就作为你的府邸,你可以时常入宫,来看看朕陪陪太后。朕还会给你指一场体面的婚事,你看上了哪家贵女小姐,尽可同朕直言。”
    赵冉自认已将姿态摆得足够低下,他身为一国之君,答应作出补偿,对自己的儿子低声下气到此等地步,已是十分难得了。
    然赵冉道完,闻玉却连一个眼风也未施舍于他,几欲叫他恼羞成怒。
    在他竭力按捺之时,闻玉才终于淡淡开口:“重灵山之变,人人都道安王救驾有功,这些时日也算是风头无两了吧。”
    赵冉神色一滞。
    “你怕世人对安王的称颂歌赞越过你去,又恰逢知晓了我的身世,便想着捧我出来。我本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可你偏偏要封我为亲王,朝中势必有支持我的老臣,可支持安王的也必不会少,帝王权术两厢制衡,你这皇位方坐得安稳。”
    “还有卫氏,你口口声声说要还卫氏往日荣光,却对自己的过错半字不提,将罪名尽数推到韩氏头上。你怕卫氏心怀怨怼,而我身上也流着卫氏的血,你更怕我与卫氏联手,一举推翻你的朝政,便索性夺我太子之衔,以此来昭告天下,你虽寻回了我,却无意叫我继承皇位。如此,卫氏再如何拥护我,都是违背圣意,我这个顺理成章的太子也会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闻玉冷笑:“你打了一手好算盘,什么骨肉亲情,真是虚伪得叫人恶心。”
    若说方才赵冉还能稳住神色,如今却再也遏制不住,他勃然变色道:“朕是亏欠了你们母子,可你这般忤逆不孝,可有半点为人臣,为人子的样子!”
    “君不君,父不父,又何来孝悌臣子?”
    闻玉眸色如霜,实在厌烦了同他这般饶舌下去,不等赵冉开口便径直道:“我可以应你,不求这皇位。”
    赵冉面上的磅礴怒意陡然一僵,骤然缓和下来的神色显得无比违和僵硬,他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勉强挤出丝笑:“朕就知道,朕的珏儿不会是贪心不足之辈,你想要什么,尽可同朕说,朕一定满足。”
    闻玉似笑非笑:“陛下此言当真?”
    赵冉望着他,心底隐隐不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朕是皇上,金口玉言,岂会作假?”
    “好。”闻玉沉声道,“我要陛下写一折罪己诏,细数过往之错,轻信韩氏、猜忌皇后、令卫氏蒙冤……桩桩件件我都要你写得分明!”
    赵冉一怔,霎时面容惨白,血色全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晋江独发
    帝王书罪己诏,要么是因重大天灾,要么就是君王本身犯了无可挽回的过错。罪己诏一下,等同于向后世昭告自己的过失,是必然会被载入史册的大事,甚至会被后人指点一句昏聩无能。
    这罪己诏,如何能下!
    “陛下金口玉言。”闻玉眸中的讽刺冷意如有实质,便是赵冉也有些禁受不住,忍不住浑身战栗,只强撑着道:“罪己诏事关重大,岂是你说写就写?”
    “陛下是想出尔反尔?”
    闻玉似是毫不意外他会有此反应,依旧勾着唇道:“陛下想出尔反尔,为人臣子的,也不会拿刀逼着你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