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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一切都是偶然

    姜岚和知春并肩,一步步走下台阶。
    “知春姐,我很矛盾,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知春明白她想说什么,笑笑没接茬。但姜岚毕竟忍不住:“这两年,荣钧哥的脾气变了很多,有时候就连他身边的人都怕跟他讲话。”
    知春说:“他太追求完美了,既要符合道德标准又要争取公司利益,难免会求全责备……”
    “不,我不是说他在业务上有什么麻烦……恰恰相反,他在生意场上不再像过去那样坚持原则了,有时候为了一张单子甚至有点,有点不择手段。”
    知春怔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在观景台,荣钧就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归根结底,在经历了诸多变故后,没人还会停留在原地。
    可能因为话题太敏感,姜岚没有深入描述,她叹了口气说:“也许只有你回来,他才能恢复得过来了……我不是在逼你啊,知春姐!我还是希望每个人都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知春扭头对她微笑:“那你为什么还留在三江?”
    她问得算比较委婉了,姜岚委曲求全地留在荣钧身边,牺牲远多过收获,知春相信这绝非她私心所愿。
    姜岚说:“你以前不是讲过,女人总得给自己找个家么?我留下来是因为找到家的感觉了——鹏飞对我非常好,我很知足。知春姐,你也一样,总得给自己找个归宿,不可能永远躲在这山上吧?”
    “不会。”知春笑起来。姜岚瞧她神情,似乎是有计划的,忍不住好奇:“那你下一站想好上哪儿了吗?”
    “还没决定。”
    又走了一段,知春突然问:“小姜,你觉得……香港那地方怎么样?”
    “香港?”姜岚眨了眨眼睛,眸中浮起一丝忆及前尘往事般的沧桑,“还不错啊,知春姐你要去吗?”
    知春如梦初醒:“哦不,我……随便问问。”
    台阶走尽,眼前是一条开阔的柏油路,下山索道就在马路对面。
    知春停住脚步:“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姜岚点头:“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谢谢!你也一样。”
    姜岚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忙从背包里翻出来接听,才说了没两句,就把手机递给知春,神色也复杂起来:“找你的——是蓉蓉!”
    知春赶紧接过来。
    “妈妈——”蓉蓉稚嫩的嗓音一开腔就含着呜咽,“你在哪儿?”
    一股酸意直冲鼻息,知春努力微笑:“蓉蓉,妈妈还在山上啊!”
    “爸爸说他这次去找你,肯定会把你带回来的,可刚才他打电话给我,说妈妈不肯跟他回家——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知春顿时心乱:“不,不是,蓉蓉……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我……”
    “妈妈,我想你呀!我天天盼着能看见你!你快回来吧!妈妈!妈妈——”蓉蓉哇哇大哭着,总爆发了。
    知春的泪水再也绷不住,哗啦一下全涌出来,她捂住嘴,泣不成声。
    蓉蓉的哭声远去,姚天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责备之意显而易见。
    “知春,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我以为你在外面野个一两年也该收心了,你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啊!荣钧对你算有耐心了!就算你不为荣钧考虑,也不为我跟你爸爸考虑,孩子你总不能不管吧!你这还像个当妈的吗?!”
    知春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决心被女儿和母亲击溃,久压心底的愧疚瞬间涌上来,铺天盖地,将她湮没。
    “听妈的话,赶紧回来吧,啊!”知春蹲在地上,放声恸哭。
    姜岚手足无措:“知春姐,你,你别这样,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一双皮鞋缓缓进入知春模糊的视野,她抬起泪眼,看到满脸倦意的荣钧。
    “知春,别任性了,跟我回去吧,蓉蓉等着你呢!”
    更多的泪水从知春眼眶里疯涌出来,如同无数条绳索,将她牢牢绑住,她绝望地意识到,自己这回无论如何也挣不开了。
    也再没机会了。车子飞速行驶在回三江的高速路上。由吴鹏飞开车,副驾上坐着姜岚,荣钧和知春坐在后面。知春呆呆地盯着车窗外,就在不久前,她心里刚刚萌生出一粒细芽,那是一种对全新生活的向往,可惜,转瞬间就枯萎了。
    然而,想到即将看见心爱的女儿,以后对女儿至少不必再总存着愧疚,知春到底还是感到了一丝欣慰。
    也许,这就是最真实的生活,无论过程怎样湍急,最终都将回归寻常轨迹,它让人疲惫,也给人安全感,永远踢不开,也逃不掉。
    荣钧的手臂伸过来,默默地将知春揽入怀里,她僵持了一下,终究没有抗拒,过了片刻,她主动靠过去一些,把脑袋轻轻搁在丈夫肩上。
    番外花事
    周末,岑慕彬早早地离开医院返家,途中在超市采购了一批事先拟定的食材,又到常去的那家花店买了束女儿喜欢的满天星。
    他在香港已经生活了六年。
    来之前有人告诉他,这座城市节奏太快,他可能适应不了。
    而他完全没这感觉,除了工作和有限的应酬外,他延续了在三江时的生活方式,依然过着闲适的日子,极少与人来往。可见过什么样的生活全由心态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