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空气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天色变成了浅黄。
    像是烧了一半的晚霞。
    绿皮别别扭扭地蹲到他旁边，庞大的身躯委委屈屈的缩着。
    “寇哥，要把这车拉走吗？”
    寇司睁开眼，“不拉走。”
    “那......”绿皮停住。
    寇司站起身，点了根烟，“把它砸了。”
    第57章 没那么高尚。
    明黄色的车皮出现了一块块凹陷。
    窗上挂的画飞了满地, 色彩依然斑斓，却断成了两截。形状可爱的糖块四处滚动，也紧跟着被绿皮的大棍子全敲成了粉碎。
    清理掉灰布上的几点亮色。
    就像敲碎了这里唯一的童话。
    寇司远远站着, 看着绿皮大开大合把那辆大黄车当成玩具一样砸。
    直到轮胎爆炸，车身裂成参差不齐的几块。
    他的脸被蓝烟的雾气遮挡，灰色的眼眸微微闪烁，做着恶事，竟回忆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场一见钟情的邂逅。
    “一张画一颗糖。”
    “能不能不换糖, 换一个吻？”
    并没有过去很久。
    却仿佛褪了色。
    “渣男。”寇司拿出通讯器，给“小老板”的备注改成了四个字。
    【爱情骗子。】
    他侧头问旁边的机器人，“帮我查查, 地球上有没有寇阿相思树这种东西。”
    机器人在数据网搜索了三秒。
    回答，“一百年前是有的，大辐射后就灭绝了。”
    寇司冷笑，“哈”了一声, “拿一个已经死光了的植物就把我勾.引了。”他一脸烦躁，“你说，我是不是太单纯了？”
    机器人：“......是啊。”
    大篷车变成了碎铁垃圾。
    废城里的人都趴在自家门窗上看着, 眼底那点光也跟着车一起碎掉了。
    寇司像个来砸场子的恶霸, 等到砸的再也看不出原来模样, 他才转身，打算离开。
    “一队到黑石坑了吗？”
    绿皮收起棍子跟在他后面, “已经到了，那儿竟然种了菜地，还有一群鸭子，啊对了，还有个大月球。”他顿了顿, “也砸了？”
    寇司垂眼，想了会儿，“不，先别动。让一队在附近围一圈守着，谁都不能进。”
    绿皮：“是。”
    洛奇领域里已经过了三天。
    记忆乐园连打架都比其他地方麻烦，给白尔多造成了不少困扰。
    A03完全抓住了这个地方的弱点，时不时就往记忆回廊躲，顶着白玉的脸，像以前一样，拉着白尔多沉浸在虚幻里。
    只是现在的小白，一点也不好糊弄。
    “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死，那咱还像以前一样，你去赛博空间杀人，我就跟在你身后，照顾你，关心你，那样不好吗？”他这么说着。
    白尔多手里浮动着几个小方块，荧光绿的颜色，每个棱角都像刚磨过的刀刃儿，旋转着，似乎是在蓄力。
    这是他的领域技能，方块像钻头一样，同时钉在人体骨节处，磨着神经把人磨死。领域内又是能让AI暴露死穴的地方，A03使出全力也只能躲避。
    白尔多站在以前的客厅里，看着眼前的“白玉”，不知道第几次把方块甩到他脸上，想杀他的念头一点没消退。
    “如果一开始就把你洗成记忆U盘，也许就不会这么麻烦了。”白尔多皱起眉，“现在你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想法，和我哥一点都不像，这让我很不喜欢。”
    “还有黄褂子。”他顿了顿，“你不该杀他。”
    A03轻声说，“想杀就杀了。”
    白尔多看着他，“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人会变，为什么机器不会？”A03脸上是和以前一样的笑。
    很像人类的笑。
    他突然不躲了。
    抬起胳膊，周围的画面重新闪现到了领域中心那个最高的钟楼顶上。
    他坐到边缘，看着空中的虚拟列车，“还记得之前坐在那上面看风景吗？”
    白尔多没吭声。
    A03伸出手指，用手指在空气里划出了两下，似乎是星光做成的画笔，寥寥勾出了白尔多的样子。
    四处乱翘的头发，睫毛浓密的眼睛，身边还站着个身型高大却没有五官的男人，头顶是两个字。
    不是A03，也不是白玉。
    他说，“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艾多。”
    白尔多坐到他身边，手里的方块已经全部嵌入A03的身体，缓慢吸收着他的能量。
    他得身体越来越透明，逐渐虚弱无力，AI程序将在他消失后，彻底清零。
    就像从未存在过。
    他毫不在意，还在问，“你觉得好听吗？”
    白尔多说，“不好听。”
    艾多笑了笑，“喂，你怎么就不愿意陪我死呢。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白尔多摇摇头，“不喜欢。”
    艾多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很清楚，他没有撒谎，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你想知道，白玉是怎么死的吗？”艾多伸出手指，画了个圆。
    “如果你叫我的名字，夸我的名字好听，我就告诉你。”
    白尔多沉默了会儿，“艾多，你的名字很好听。”
    “谢谢。”他说，“多叫几遍。”
    白尔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