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闪了闪, 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垂落在袖子中的手刚刚想伸出去, 又克制住了，慢慢握紧, 青筋爆出，牙关咬紧。
    紧接着那双眼睛里的清明再次慢慢地浑浊了起来。
    然后她看到他又一次紧紧地皱起眉头, 面露痛苦地捏紧了拳头。
    她赶紧蹲下：“怎么了，头很痛吗？”
    对方闷哼了两声, 用很轻的声音说话：“俞缨，我想起来了，你叫俞缨。”
    她的心脏狂跳, 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晋慢慢缓和了下来, 他抬头, 脸颊因为刚刚的头痛透出微微的绯色：“我记错了，你不是我娘子。”
    然后她就看到他猛地跳起来，像只大猫一样将她抱住：
    “那我们赶紧成亲，快成为我娘子吧！”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然后收紧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一只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轻柔地按着她的脑袋。
    这简直就像是天要亮了，但是从地平线升起来的不是太阳而是月亮一样, 荒诞无稽。
    俞缨伸手想要将他推开，但是没有推动。
    “你先松开！”她挣扎。
    “我刚好已经及冠了，回去我就请阿娘请最好的红娘来。”他语气沉稳下来, 却说着这样荒唐的话。
    他从小就失去了娘亲，他也不是刚刚及冠的年纪。
    她以为他恢复了正常，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明显不同。
    她陡然开始慌乱不安。
    “你是清醒的吗?”她用力终于将他推开，“你在说什么胡话？”
    李晋停下了动作，手还伸在空中虚虚地做出想要揽住她的动作。
    但是脸上却露出了茫然而空白的神情：“我·······”
    俞缨心里咯噔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
    他现在这个反应，绝对不正常。
    “你是俞缨，我叫李晋，你喜欢我，我喜欢你。”
    想了半晌，他指了指俞缨，又指了指自己，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
    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俞缨刚刚燃起来的希望之火也跟着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她有些无措地坐了起来下来。
    今天的天气又冷了些，连她这样天生体热的体质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双手交握着，粗重的呼吸间一阵阵白雾飘散开来。
    如果李晋一直这样怎么办?
    当时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他才要去跳海证明自己的。
    俞缨呆呆地看着前面李晋垂下来的衣摆，目光虚虚的，没有焦点地落在上面。
    她没想过，自己的爱有一天会得到如此强烈的回应。
    那一跳就像是一次烟火，她跟着他跃入海中的那一瞬间，未尝没有想过就这样死去。
    沉入大海中，身体在蓝色柔软的水波中慢慢消散，也是很美的，比这混乱的人间要美。
    她说李晋不爱他自己，不相信有人会爱上他。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俞缨将头埋在了膝间。
    深呼吸一口，闭上了眼睛。
    他的赌赢了。
    赢得彻底。
    或者说，是她输得彻底。
    “小俞，你不要难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一双大手揽了过来，将她抱住靠在自己怀里。
    他的语气不像个孩童，像个少年。
    将自己心爱的人捧在心上，含在嘴里，给予她坚实的依靠。
    俞缨放松一直紧绷的身体，喃喃：“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你。
    对不起，如果可以重来。
    对不起，不应该让你变成这样。
    她怎么样才能让李晋变回从前的样子呀。
    她现在是多么的弱小，连他被别人伤害的时候都无法护着。
    他们真的可以逃出去吗。
    经历过希望，又再次遭遇到的失望，才是最能击溃一个人的。
    李晋低头看着将头埋在自己怀里，肩膀微微颤动的俞缨。
    他的眼睫颤了颤，眼中闪过犹豫的神色。
    但是最后还是掩盖了眼底的清明，将头轻轻靠了上去。
    刻意用那种有些单纯的语气小声地说：“小俞，你不用担心，我想起来了，我武功很厉害的，我会把他们都打趴下，把你带出去。”
    像是个单纯的少年。
    “等出去后我就向小俞提亲。”他耳朵微红，再次提及了这个话题。
    说着还悄悄地伸出手主动握住了俞缨的手。
    这和之前“孩童”状态对她单纯的依赖也有非常大的不同。
    更加偏向少年的情愫了。
    俞缨感觉他虽然并未恢复记忆，但是整个人的神志仿佛清明了许多。
    或者说，是他的心理年龄长大了。
    发现这一点之后，她的情绪稍稍恢复了一些。
    这就说明，他还是有机会恢复正常的。
    她不能在这里放弃，她得振作起来。
    俞缨抬起头，使劲眨了眨眼睛，想要掩饰住里面的红血丝。
    “等会儿他们若是出来审问你，你就依旧再装作孩童的模样，不在必要时刻不要使用你的武功。”
    “好。”李晋很乖巧地点头。
    他看着她眼角的泪痕，在俞缨看不见的地方五指狠狠地捏紧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