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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那年那事那些人

    “宝丫!郑家宝!肖舫…有没有人看到他们?宝丫、肖舫…”魏婉在混乱的现场奔跑着,她见人就喊,见人就问。
    然而,没有人给她答案,也没有人回应她,她看着四周那些疯狂而麻木的身影,似乎所有人都在向她摇头。
    她强忍的泪水从眼中涌出,无力地哭倒在地上。周边是尖锐而绝望的哭声,魏婉抬起头来看了看,看到许多人和她一样,一边找一边哭,哭晕在地上也没有人理会。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不是她一个人在找家人,不是她一个人找不到家人,是许多许多人都找不到。
    魏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火场是不可能进去的,她看到四处呼啸而过的救护车,闪着车灯的警车,打着双闪的私家车、按着喇叭的出租车,还有笨重的大卡车…都在拼命往医院奔驰。
    医院?对,医院!
    魏婉站起来,一路往最近的医院跑去。到了医院大门,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大门口、走廊里、楼梯上、急诊室内…但凡看得到的空间,全都是一个个烧得如同木炭似的伤员和面目全非的死者。
    魏婉脸上的泪水不断滑下来,她捂着嘴不敢哭出声,一步步走进去,走进这个人间地狱。
    “郑家宝!肖舫!你们有没有见到安平大队的干部?宁城中队的呢?”魏婉每看到一个伤员就上去仔细辨认,而后是不断地打听和询问。
    但是没有人回答。或许是没有人能够回答她,所有人都很麻木,要么是呆呆地看着人,要么就是惊恐地伸出双手。那种痛苦不堪的感觉,让魏婉毛骨悚然,她不敢想自己那个娇气的闺女是不是也受伤了,不敢想帅气的女婿是不是此刻也……
    她不敢往下想,却又止不住地想。她要找到他们!她听到有人在哭喊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心痛得厉害,扶着墙,忍住脑中一阵阵的天旋地转,拖着身子,查看着走廊上那一具具或遮或盖或裸露得已经烧得不成人样的尸体。手一直在抖,可是却又必须看下去。
    不是。不是。不是……
    几乎是翻遍了整座医院,却依旧毫无踪影。魏婉头发凌乱,双眼红肿,她茫然地走出这家医院,往下一家医院寻去。
    一晚上,魏婉不知道自己找了多少家医院,走了多远,看了多少面目全非的伤者或者尸体…她麻木地站在刚刚到达的市骨科医院前,一步步走进去。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了。
    魏婉愣了一下,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僵硬着掏出手机,是她的儿子。
    “喂,妈,你在哪里?爸电话没人接,宝丫和肖舫的电话都接不通。”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急躁。
    “国宝,我找不到宝丫和肖舫,你爸,我也不知道在哪里。”魏婉哭着回道。
    “妈,你别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们一定没事的,我刚刚到机场,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魏婉抬头看了一下医院的招牌,哽咽着道:“我现在在市骨科第一医院。”
    “好的,妈,你注意安全,我现在就打车过来。”
    “好。”
    挂了电话后,魏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往医院内走去。从大厅开始一个个伤员询问过去,一具具尸体辨别过去。
    到了二楼,魏婉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她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很怕,二楼走廊上同样躺满了人,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在二楼走廊的拐角处,魏婉惶然地停了下来,那个孤零零的趴在地上的人,那个身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那个爱干净的漂漂亮亮的闺女。
    魏婉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她跪倒在郑家宝冰冷的尸体前,背上那惨不忍睹的伤口让她无法直视,她伸手抱住郑家宝的尸体,冰冷得很,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烟火味。
    她拨开郑家宝沾着血浆的黏答答的头发,露出那张青灰僵硬沾染着鲜血的脸,伸手给郑家宝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而后低头亲了亲郑家宝的额头,温柔地道:“妈妈的小宝丫,不要淘气了,快起来。妈来带你回家了,你快起来和妈妈一起回去。”
    空气里除了□□和痛呼,没有人回应她,魏婉脸上的泪水涌了出来,她紧紧搂着自己的闺女,哀求地道:“宝丫,快醒醒,妈来带你回家了。回去妈给你煮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酸菜鱼、拔丝芋头…宝丫,啊,宝丫——”
    到了最后,魏婉的声音已经是凄厉的哀嚎。
    郑国宝到市骨科第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车开到医院门口时,都还没停稳,他就直接窜了下来,焦急地不断拨着手中的手机,可是手机那一头却是无人回应。他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往医院里走。一路过来的惨状,让郑国宝心里很不安,眉头皱得死紧。
    一楼翻遍了,却没有看到自己母亲的身影,郑国宝从一楼走廊尽头返回,打算上二楼,却恰好看到匆忙赶来的父亲。父亲一身狼狈,身上的防护服甚至都没来得及脱下,那上边沾着不少血和污秽。
    “爸!”郑国宝迎上前喊了一声。
    郑兴华没有说话,他的双眼都是红通通的,脸上带着黑灰,他的注意力似乎有些涣散,听到郑国宝的声音,甚至是看到郑国宝站在他面前,他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吃力地开口道:“你妈呢?”
    “妈和我说是在这个医院,可是我后面打她电话,一直都没人接。一楼我刚看过,妈不在这里,我正要上二楼看看。”素来寡言少语的郑国宝迅速给出答案,他看出父亲的情绪不大对,可是他不敢多问,他不敢问妹妹的情况,不敢问妹夫的情况,就像他和母亲说的,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就当他自欺欺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