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士兵开始后退,还有行动能力的伤员互相掺扶着离开,而那些无法起身的伤员挣着大眼,选择用最后一颗子弹结束生命。他们宁愿死亡,也不想被俘虏。
    “该死的嘎吉人!”失去一只眼睛的士兵啐了一口,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
    华生架着一个断了腿的士兵迅速往安全的防线赶去,他耳边飞过一颗颗子弹,又一个生命在他身边消失。
    “砰——”
    华生看着他掺扶的士兵胸前晕染出一朵血花,彻底没了生息。他连忙放下手中死去的战友,往前方跑去。
    “砰——”
    这次子弹打在他自己身上,华生捂住流血的肩膀,他的肩胛骨可能碎了。
    甚至伤到了锁骨下方的动脉,他眼前越来越黑,下一刻倒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还保持意识。
    ‘我要被俘虏了吗?’
    华生想到嘎吉人那些残忍的手段,决定掏出(木仓)自我了结,他用那只完好的胳膊摸索身上的(木仓)。
    还未等他掏出来,就被人从地上拖起来挂到马上。
    坚硬的马鞍戳着他的肚子,华生忍不住吐了出来,骑在马上的人发现他的不适,好心地给他翻了一个面。
    战马驮着两个人回到了英国阵地,华生被人卸了下来,他还没看清自己的恩人就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被送往波舒尔后方的医院。
    “先生,您需要喝水吗?”修女递过来一个军绿色的行军水壶。
    华生嗓子肿得说不出来话,他只能用手比划着自己的意思,比划的过程中扯到伤口,差点让他痛得昏死过去。
    修女立马发现了异常,她了解的医理知识有限,连忙喊来了医生。
    “噢,上帝,他在辗转的过程中可能感染了疫症。”医生面色沉重地说道,“伤口感染加重,再加上伤寒。伤员的状况不容乐观。”
    医生对这位可怜的军医活下去的希望不大看好,但还是先把染上伤寒的华生跟没有感染的士兵隔离起来,尽量去救治他。
    华生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他在想,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凄惨的活人吗?所有伤员中,就他得了伤寒。
    一开始有善良的修女送来食物和水,但华生的气息一天比一天虚弱,战场又送来一批伤员,医院人手越发紧张,一个人可以当十个人用,华生的食物送来的时间越来越不准时,有时候甚至漏掉一餐。
    华生伸出瘦得皮包骨的手臂摸着桌子上的水壶,把里面最后一口水倒入口中。
    他躺在床上,睁开无神的眼睛,‘我要死了吗?’
    ‘他们已经放弃我了。’
    华生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要不是他胸膛还在起伏,恐怕早已被修女送往停尸间。
    就在华生以为自己要回到上帝怀抱的时候,一双微凉的手掰开他的嘴巴,倒入苦得让人想要呕吐的药汁。
    连着好几天被人灌药,华生的意识也在逐渐恢复,直到有一天他可以睁开眼睛。
    “你醒啦~”耳边传来欢快的少年声。
    华生慢慢转过头,看到一张黑如锅底的小脸。
    “噢!”
    寄秋看着华生被吓了一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是药膏,我的脸在战场上被流弹熏伤,医生给我配了一副药。”
    华生总算放下心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没有力气。
    寄秋走上前轻松地把瘦骨嶙峋的华生扶了起来,她端着一盘鸡脯肉,“你要吃点东西吗?”
    华生点点头,看着对面的人耐心地把鸡胸撕成一条条喂给他吃。
    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喂饭,心里有些尴尬。
    “你吃了吗?”华生努力找话题缓和小房间里的气氛。
    “我?吃过啦!”清脆的声音像是窗外的小鸟,充满活力,让人心情变得舒畅。
    华生吃饱后,他感觉自己身体不再像之前那么虚弱了,“你叫什么名字?”
    “加里。”
    “成年了吗?”
    “成年了。”
    华生怀疑地扫了一眼瘦小的少年,他耐心地说道,“你这个年龄应该在家人呵护下成长,战场对于你这中孩子来说太危险了。要是你死了,你妈妈该有多难过啊。”
    他了解到有些穷苦人家为了口粮,隐瞒孩子的真实年龄,将未成年的孩子送到战场。
    寄秋听着久违的华生牌唠叨,她下意识捂住耳朵,“我真的成年了!”
    华生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倔强的小孩,既然已经在医院了,大不了他看着一点,不让这个孩子偷偷溜到战场上送命。
    在寄秋的照顾下,华生一天天康复起来,他在少年的搀扶下,来到医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华生发现少年有一双好看的碧色眼睛,他带着一丝惊叹说道,“你的眼睛真好看,澄澈,生机勃勃。”
    寄秋扣了扣糊着黑泥的脸,“噢,谢谢夸奖。”
    “你还有亲人吗?”
    寄秋老实地摇了摇头,“我是孤儿。”
    ‘难怪。’华生怜爱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他被激发出一颗慈父心肠,“等到战争结束,你就跟我回家吧,我送你去读书。”
    “我不喜欢读书。”
    “读书很有趣的,知识是最宝贵的财富。”华生大力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