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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午夜白昼》 宋杭之抱起庄陶陶,笑道:“家诚,多谢你能拨冗来。”
庄家诚笑道:“我现时是闲人一个,空闲多多。只是家宜都已搬到星岛,不便过来,托我向你跟景明道歉。”
傅齐和有两个儿子,如今正斗得你死我活,哪里会将庄家诚当成一回事呢?不过看在傅玲玲的面子上,给了庄家诚一个虚职,叫他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太难看罢了。
家诚的言谈之间似是已经放下从前,宋杭之同他又闲聊几句,便借口给庄陶陶加餐,抱着她往船舱里走。
庄景明正在同一对立法会的议员夫妇饮酒谈天,那对议员夫妇跟宋杭之父亲是旧识,小时候两家人都会一齐郊游。后面宋笃之被调查,夫妇两人便跟宋家撇得一干二净。
此时见了宋杭之,他们仍是言笑晏晏,牵起宋杭之的手,亲热极了。
宋杭之将孩子交给佣人,叮嘱她看好庄陶陶,便跟着庄景明扮演起一对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
庄陶陶扭着身子,要父亲抱,庄景明笑道:“陶陶乖,你跟Doris阿姨学会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这支歌,daddy就会出现。”
庄陶陶死了。
她趁女佣不注意,一个人跑到甲板上玩,失足跌进海里。她在冰冷彻骨的海水里挣扎、呼救,只是海上的风那样大,她又那样幼小。
庄景明不让任何人接近女儿,自己抱着她小小的、再没有一丝温度的身体,亲吻她青白的脸。
他不肯下葬庄陶陶,叫佣人把房子点的灯火通明,不准拉窗帘。
“陶陶怕黑。”
管家为难地看着宋杭之。
宋杭之轻轻摇了摇头。
威灵顿街,Kee Club。
“Alex,适可而止。”
沈弘杉推开门,瞧着一地酒瓶,叫苦不迭。
他自小就知道庄景明擅长伪装。女儿出了意外,他竟都能每日如常工作,仿似一台精密机器,人世间的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做决策、训人。
他的缜密、沉着是刻在血液里的,但他那样爱惜庄陶陶,她的死对他仍是最深重的一个打击。他甚至都会躲进这间club,饮酒到天亮。
沈弘杉曾经感到迷惑,庄景明如何就能溺爱女儿至此。
后面他见到庄陶陶,她的长相随了父亲,沉着脸时很是有一种小大人的气质,但当她笑起来时,竟然奇异地同母亲宋杭之有七八分像。
或许就是这七八分的相似,令庄景明都恨不能将自己的血骨都献与这个孩子。
“你来了。”
庄景明斜倚着沙发,身上的衬衫都打皱,他手里攥着一瓶酒,看见沈弘杉,也只是醉眼惺忪地点点头,便又仰着脖子喝酒。
沈弘杉抢了他的酒瓶,他才抬起脸,也不生气,而是看着沈弘杉笑道:“你也要饮酒么?那我叫他们再送几瓶过来。”
沈弘杉没理会他,而是道:“Alex,我陪Julia去明德医院产检,看见杭之。”
他上前同她打了招呼,但她似是不愿意多聊,找了借口便匆匆离去。
沈弘杉肯定,宋杭之一定有什么瞒着庄景明。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庄景明很是平静,他笑道:“提她做什么,来,陪我喝两杯。”
浅水湾。
宋杭之到家时,家里佣人讲庄景明在餐厅等她一齐吃晚餐。
“跟他讲我吃过了。”宋杭之皱眉道。
佣人赔笑道:“先生讲,一定要请夫人去餐厅,他都已经等了两个钟。”
宋杭之只好跟着她到了餐厅。
庄景明坐在餐桌边,自斟自饮,看见宋杭之,便示意佣人布菜,边笑道:“请坐。”
佣人将一盘东星斑放在餐桌上,宋杭之闻不得鱼腥气,但她不能令庄景明察觉,便忍着恶心,道:“我都吃过饭,你找我做什么。”
庄景明笑道:“杭之,这条鱼很新鲜的,你真的不要尝一尝?”
他起身,闲闲地踱到宋杭之身侧,俯身凑近她,轻声道:“亦或是,你现时站在这里,一秒钟都是折磨,恨不得即刻去洗手间吐个痛快呢?”
宋杭之手心里都是冷汗,勉强维持着镇定:“你在胡言乱语讲些什么,我要回房间了。”
庄景明拽住她的小臂,宋杭之回身,竟看见他的脸上有一种沉沉的悲伤。
“留下它,好不好。”
他紧紧地环住宋杭之,额头抵着她的,哀求道:“我再没有了陶陶。”
他撕开心底的伤疤,露给宋杭之看,想乞求她的怜悯。
她狠下心,对着庄景明,一字一句道:“它不该来到世上,它跟庄陶陶,都无时不刻在提醒我,过去的自己多么愚蠢可笑。”
宋杭之被他按在怀中,挣扎着仰起头,竟有湿漉漉的东西滴在她的脸上,顺着她的脸颊一直淌,烫得她慌忙扭过头。
是庄景明的眼泪吗。原来他都会掉眼泪。
宋杭之又被庄景明软禁在浅水湾的家里了。
他好像有一种疯狂的执念,要让宋杭之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有时半夜醒来,都会看见庄景明在黑暗中坐在她床边,眼神看得她浑身发毛。
家里的电话都收了起来,有佣人看宋杭之成日被关在家里,觉着可怜,便放宋杭之去院子里透透风。被庄景明知道,阴沉着脸,将人连夜赶走,又罚了另几个人的薪水。庄景明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家里的佣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因为他总是怀疑这些佣人会偷偷放走宋杭之,后面干脆找来一支保镖队,24小时看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