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知道这是一条好计策,西弗勒斯无疑能做一名出色的间谍,他的反扑对伏地魔将无异于釜底抽薪。
    但是,作为领袖,他在某些方面必须冷酷无情,不代表他就真的没有感情。在同样能保证胜利结果的前提下,如果能有办法让一个同伴免于死亡,即便其他人要为此付出诸多代价,他也会做出这种决策。
    抛去身为年长领袖所必须保持的老练表象,邓布利多也有少年意气的一面,他其实也不想伏地魔到死都以为西弗勒斯这样一位强大而优秀的男巫忠诚于他。他哪里配得上?
    所以他在日记本被毁时就动了心思,只是当时西弗勒斯并未同意。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只谈事实,在黑魔标记的压力之下,作为食死徒想要站在伏地魔对立面确实异常困难。
    邓布利多也测试过自己是否能除去黑魔标记,结果正如诸多黑魔法伤害都是不可逆的,那丑陋的标记也像附骨之疽一样无法消除。
    但是那之后不久,西弗勒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似乎有一种魔药能达到效果。
    谈及关键材料,在知道那只是一瓶独角兽眼泪后,邓布利多原本不以为然——凤凰都束手无策的东西,独角兽能有办法吗?
    但是西弗勒斯又说出了一个使他惊讶的事实。他解释说塞拉经手的独角兽眼泪或许不同,这是他陪她买魔杖时奥利凡德所言,“独角兽的毛发——独角兽似乎格外喜欢你,我能感觉到,在你手中它将焕发出不一样的活力,它的力量将比世界上任何一种杖芯都更强大”——事实也应证了这一点,独角兽毛杖芯的魔杖通常不会是最强力的,可是塞拉显然已经有了“最强大”这个级别的潜力。
    邓布利多当时没跟他详细讨论,心里却忍不住疑惑起来——这种罕见的亲和力总是伴随着血脉传承的,可是之前却未曾听塞拉提起过。
    事实证明,术业有专攻。让西弗勒斯自己对付黑魔法,果然比让他来更高效。
    傍晚,校长室迎来了今天的第二位客人。
    西弗勒斯.斯内普一身黑袍从壁炉里走了出来,接着十分嫌弃地给自己一个清洁咒除去沾上的炉灰。邓布利多放下了刚到手的报纸,看着他径直走到他桌子前,放下手中两指大小的水晶瓶,瓶中液体灰黑,很难想象它原本是晶莹剔透的眼泪。
    “这是成功了吗?”邓布利多小心打量着。
    “我不会把失败品带到你面前。”斯内普说,“是的,但是只有这一瓶,而且效果如何不能确定。”书中描述的是一种强效的解除诅咒药剂,斯内普把其中主药换成独角兽眼泪并推测了性状的变化,最终结果符合他的推测,因此他判定成功了。但是具体能否解除黑魔标记,没有人知道。
    只有一瓶,也就是说只够他一人用,且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那你还等什么呢?”邓布利多说:“我准备好了。”他在桌上变出一个冥想盆那么大的石碗。
    事已至此,斯内普点点头压下犹豫,将左臂抬到石碗上方,挽起袖子露出上面灰色的标记——这算是一个好现象,说明伏地魔现在仍未回归鼎盛时期——然后他用魔杖竖着切开了自己的皮肤,伤口贯穿整个骷髅蛇的长度。
    血液成股滴入石碗,那黑蛇似有所感,开始愤怒地挣扎、吐信子,斯内普本就因劳累和出血而苍白的脸孔变得更加灰败,他皱紧了眉头,右手挥魔杖打开药瓶盖子,然后丢下魔杖,抓起魔药一饮而尽。
    “咚”瓶子落在地毯上发出钝声,斯内普显然遭到了剧痛的突袭,严阵以待的邓布利多连忙为他变出一把椅子。他立即跌坐下来,接着毫无形象地趴在了桌上,额头磕在桌沿,整个身体不断地抽搐,发出两声压抑的闷哼。
    这比预料中的情况严重。斯内普忍受着全身血肉的撕扯感,伤口处的黑蛇就像是想要顺着血液和经络将他的魔力全部抽干带走——好在魔药应该是奏效了,否则邓布利多会设法让这一切停下来。
    魔药确实在起效。邓布利多沉默地看着这可怕而肮脏的情景,随着桌上男人的颤抖,他的伤口凝出细细一条黑色的血液,极为艰难但是不间断地从他手臂中流到石碗里,那黑血有浓烈的腥臭味,并且发出滋滋的响声——就像是那条黑蛇在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石碗内不详的浓黑已过半,斯内普身上冒出的汗水浸湿了他的黑袍、甚至他脚下一小片地毯也深了颜色。校长室的分院帽及福克斯两只小动物早就不忍再看。邓布利多站到了斯内普身边,用缓冲咒维持着他的姿态,否则他早就要摔倒在地上。
    接受黑魔标记是一瞬间的荣耀,除去它却是一段漫长到甚至有点无聊的疼痛。
    最后,明显是他所饮下魔药的灰黑液体也从伤口流出,这种液体比血稀薄,很好辨认。魔药一流入盆中就与黑血产生了剧烈的反应,它们扑杀、灼烧在一起,还冒出了黑烟——显然这就是刚刚斯内普体内的情况了。
    邓布利多先给石碗施了保护咒避免黑烟逸出,然后将斯内普靠在椅背上——他现在肤色苍白得就像是死人,就连指甲盖下的粉色也变得很淡,只有缓慢起伏的胸膛和仍未失去光泽的眼睛昭示着他还活着。
    并且还清醒着。
    “还在吗?”他的声音不成腔调。
    “不。没有了。”邓布利多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