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泳池里把他捞出来之后,我先把他抱回了我的房间。
    其实我住的是和唐娜亚利夏一起的套房,但他们应该是去了埃勒里老师的套房,现在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隔音效果还挺好的,相邻的套房里没有住人,走廊外的人声和轮机舱的声音也完全听不到。
    但其实也不用担心。毕竟我们应该不会再吵架了。
    当时,看到他在水里的时候......
    ......没有思考,就违背了我自己两年多前说过的话。
    “我不会再阻止你自杀了”。
    可是,当我想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之后。
    明白他,其实可能无比需要我的阻拦的时候。
    当他这次入水......都很可能是因为我的时候。
    还怎么能做到视而不见呢。
    让他用我的浴室把自己洗干净的同时,我用异能把自己和他的衣服烘干了,然后坐在这里等他。
    ......虽然可以用“我用了另一个浴室”来解释我异能的效果,但我觉得他已经猜出是什么了。
    而且,也不是那么想瞒着他了。
    放下酒杯的时候,太宰已经在小圆桌旁的椅子上坐好了,抬起头来看我,眼神湿漉漉的,浴袍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向两边滑开,露出和布料一样白的双腿。
    “......好了,吹的什么玩意。我给你吹。”
    我投降了。
    他眼睛里倏地闪过一丝极亮的光,立刻坐得端端正正,“期待。”两个字几乎写在脸上。
    我走到他身后,用吹风机慢慢地给他吹着头,另一只手梳理着他柔软的发丝。
    随着我手的动作,他顺从地侧过头来,活像把脸凑到手上让人摸的猫。
    等我把吹风机放在一边,走回床沿坐好的时候,他也站起身来,一下子跨坐在我腿上,双手抱着我的肩膀,脸埋在我衣服里,说:“......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乱蓬蓬的发尾挠着我的领口,刚沐浴后的清香瞬间充盈在鼻翼,身体的热度透过一层浴袍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我无奈地说:“......先坐好,修治君。”
    他用很小的声音“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但没有松开双手,也没有从我腿上起来。
    ......听着他微微沙哑的声音,再看着他依然有些泛红的眼眶,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提这件事。
    “......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要不要再好好想一想,真的需要我在这里吗?  不是因为吊桥效应?或者只是某种执念而已?或者是——”
    “是真的。你不要不相信我。”
    他闷闷地说,声音里似乎又带了一点鼻音。
    “......我也想啊。”
    我无声地苦笑,用空着的左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可是我不太敢了。”
    太宰一下子抬起头来。
    在说这句话时,那双金色的瞳孔前所未有地黯淡。
    无尽的心酸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我。”
    那么多想要说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哽住了。
    ......不想把内心剖开给别人看。好可怕。好恶心。
    可是,这个人不是别人。
    ......所以,也没关系的吧?
    ......而且。
    如果他再不这样做,会不会,就要失去眼前这个人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一直在怀疑你。”
    “可是之后,就不是这样了。”
    一直以来,他最擅长的就是用话语操纵人心,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才能一样,那些最能帮助他达到目的、最能击溃对方心理防线的话语,总会被他轻易地打磨成最锋利的剑,一击必杀。
    但现在,说出每个字都如此艰难。
    “......那个时候,医疗队我都有让他们随时在那里等着,红叶姐和小银也让她们留手了。
    如果你不想跟我走,只要和我撇清关系,即使留在港口Mafia,也不会有事的。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我没有想到,你会。”
    想起发生了什么,他又一次哽咽住了。
    “......嗯,采取了那样的方式,是我不好。”
    今时轻声说。
    “......你不要道歉!”
    太宰提高声音打断了他,觉得鼻子又开始发酸了。
    “......你并没有什么可道歉的,所以不要道歉啊......是我该道歉、才对......我。”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觉得呼吸有一点困难。
    ......但他继续说了下去。
    一点一点地,字斟句酌地。
    把在心底埋了那么长时间的话,本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全部,说给他听。
    “......其实,在樱花祭那天,去山上那天,还有从Lupin回来那天,你和我说那些话......真的都让我,久违地很开心。你对我好,我也是知道的。”
    ——我觉得你哪里都好,我希望你一切称心,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没有让你感受到我爱你,对不起。
    “......我只是始终不敢去相信。也害怕你、对我那样,其实是有别的目的。.....所以我做了那些事,说了那些话......但是。”
    他越说鼻音越重,到了最后一句话,虽然语调仍然平静,声音却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