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还没回话,太宰就替他回答了:“千果小姐,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呢,是有那么一种叫‘享乐主义者’的,他们这种愉悦犯仅仅因为‘好玩’就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正是因为人类这种生物是生存在各种各样的栅栏之中,而那种已经做好觉悟在横尸街头之前都径直向前冲的家伙就是有着完全的自由,这一点无法否认呢,更何况还不是人。”
    童磨的微笑不减:“这位绷带先生这么了解我,看来跟我是同一路人呢?”
    “……”这是太宰治被黑得最惨的一次。“呃,不好意思,我是人,你不是人。”
    中原中也实在懒得听这俩人讲屁话,干脆出到外面抽烟了。
    童磨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要怎么说你们才会相信,我被我家老板灌了药,现在真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啊……“
    事实上,童磨确实想过重新以久违的人类身份活到死,说到底不过就是想为自己找到缺失的感情而已,可是人类的一堆规则枷锁实在太多了,根本由不得他为所欲为,况且体内还留着无惨大人的血液,教徒们还被扣押在他那,结果还是被威胁回去做实验观察了。
    果然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人类吗?实际上是披着人皮的渣滓吧。”千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她变了。
    太宰微微笑道:“说实话,即使内心再怎么污浊不堪,只要平时用自己的知识地位甚至是伪善的行为伪装自己,一般人确实会发现不了他们真实的一面,而生性善良的女性又如何防备得了呢?真是可怜那些被无辜洗脑的小姐姐们了。”太宰遗憾道,“嘛,虽然这样的家伙一直存在,但我一直以来也理解不了他们,在我看来这实在不是男性该做的事情。毕竟我始终认为,男性的本质就是对女性温柔呢。”
    童磨露出怜悯的神色:“那些女孩子都值得被温柔对待,难道还有什么是比通往极乐更美好的结局呢?”
    太宰表示可惜:“真是遗憾,看来你对温柔是有什么误解。首先得遵从女孩子的意愿吧?好比你找女孩子殉情,我不否认你说的死亡是救赎,但如果最终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还自以为是为他人好,就有点恶心了呢,也难怪你终究会落网。嘛,不过你既然敢做,估计也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吧?”
    “我一向对战败与否没有感觉,对死亡也是。”童磨的眼里透出悲伤,然而这悲伤也是装的。
    到底是从何时何地开始走上虚无主义的路?听他们说着在世生存和灵魂不灭,听他们说人类不够纯洁,“呐,千酱。”他又开始骚扰千果,“你能不能告诉我啊,为什么上回你没有逃走,这回却要逃走呢?上回你是怎么做到让无惨大人没有吃掉你呢?难道真的是因为爱吗?”
    千果被他吵得头疼,连咖啡果冻都吃着难受,“你想知道吗?那就来说说看,你和你家大人到底在搞什么非法实验,那些个药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童磨十分顺畅地忽略了她的问题,继续自说自话劝诱:“千酱啊,我真的觉得你不应该离开无惨大人,之前我一直以为无惨大人只是把你当成隐藏身份的工具,但现在看来,是你辜负了无惨大人的深爱哦。”
    “啪”地一声,千果将咖啡果冻杯重重放到了桌子上,汁水溅出,一旁补觉的鸟束被吓醒,连太宰都小小意外了一下。
    千果扬起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从小母亲就教育她要以善意以微笑示人,对人宽容以待,所以大多时候,她并非那种斤斤计较动不动生气的人,可是这并不代表毫无底线。
    托这一切的福,她感觉内心深藏的那股黑泥正如欲喷的岩浆那样蠢蠢欲动。
    “你说深爱?”千果幽幽重复了他的话,仿若发出灵魂一问:“你知道深爱是什么吗?”
    “……”
    “深爱是徒劳。”
    千果一字一句说着,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很多很多愿想不愿想的人和事。
    “爱到深处,就会觉得徒劳。”
    “即使交谈,触碰,所及之处都一无所获。”
    “你不是想知道吗?那我就告诉你,只可惜你甚至连感情都不懂。我之所以离开你大人,是因为欺骗。”
    千果不愿去追究当说出这席话的时候心里想到的是否是哪个特定的人物,或许她也撒了谎,爱什么的,深爱什么的,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呢?
    可是话说回来,她和“先生”之间有真的有深爱这种东西吗?
    那段关于前世今生的可笑记忆让她混乱,混乱之余更不可否认地让她产生了某种恻隐之心。
    可那是真的吗?
    她“先生”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这是最令她无法忍受的。
    欺骗就像一摞打印好的合同,毫无掩饰字字见血,要么签名赌上未来和灵魂,要么退出比赛甘愿认输。
    不想再在这乌烟瘴气的家伙旁边呆下去,千果最终忍无可忍跑出了门。
    外头夜色深沉。
    深夜里所有人都消失了,躲回他们充满暖气和地热的高级别墅,或者躲进廉价的被窝。只剩下裹着厚厚塑料大衣的环卫工人,用他们冻得通红的手,在深夜里扫着大街上腐烂的落叶。
    原来秋天已经这么深了。
    隐隐能闻到熄灭不久的烟草的余味,随即千果感到肩头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