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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白华为菅》 因为担心钟荟的身体状况,她这段时日经常忙前忙后了一整宿,整个人也累得筋疲力尽,有时索性就留在了钟荟的床边阖眼小憩片刻。
这天的子夜时分,钟荟突然被一阵雷声惊得迷迷糊糊醒来。
她一睁眼,险些被床前晃动的高大黑影吓了一跳。等揉开眼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人正是好友温见宁,她这才松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天边那股闷雷声再次响了起来,还夹杂着爆竹一样阵阵剧烈的炸响。钟荟侧耳细听了片刻,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听得出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打雷声,而是枪炮的声音。
钟荟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吓人:“见宁,外面这是怎么了?”
背对着她站在阴影里的温见宁看向窗外,声音仿若还在梦中:“可能是军队在演习,也可能是,打起来了。”
第六十四章
外头的天虽未亮,但两人一时都没了睡意,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慌。
最终还是温见宁定了定心神,解释道:“应该是城外在演习,动静大了些。”
她这话倒也不全然是在安慰钟荟。
一年多以前,南京国民政.府在日方施加的压力下,被迫承认了东北满洲国与华北特殊化。自此之后,驻扎在北平附近的日军愈发猖狂。近半年来,日.本人整天在北平四周晃悠,战机盘旋在北平城上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始终不见有炸弹落下来。
对于日.本人的下一步行动,民间也是众说纷纭。一方的说辞和温柏青当初提醒她的差不多,中日战争日益迫近,华北的局势紧张如火药桶,一触即发,但也有国人觉得,日.本人一时半会还不敢大举进犯,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可说归说,温见宁来北平的这段日子里,也有几次听过城外传来零星的枪声,但从未有一次能让她这样心惊肉跳,总感觉会有大事发生。
她让钟荟先安心躺着,等天亮了再出门打探情况。
从钟荟房里出来,她推开了院门。
天上无星无月,看不到半点亮光。四合院里的另外两户人家都还在睡着,屋里没有点灯,放眼望去只有黑漆漆的一片。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细雨,空气阴沉闷热中散发着股湿霉味,远处的屋顶传来三两声躁动的猫叫,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没来由地心慌意乱。
温见宁站在院门口侧耳细听了一阵,再没听到有枪声响起,这才折身回去躺下。
她心里不踏实,一整夜翻来覆去地没睡好,临近天明时才闭了会眼。等再睁开眼,她隔着窗看到屋外天已微微亮了,她连忙爬起来穿衣服,准备去街上打探消息。
四合院的东厢房住着姓祈的一家五口人,西厢房住着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北方的夏季天亮得很早,等她来到院子时,东厢房的祈家人已经起了。这家上有老下有小,全靠男人外出挣钱,女人则在家操持家务,照顾婆婆和两个孩子。
祈家嫂子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妇人,梳个圆髻,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蓝布衫,正蹲在地上择菜,旁边两个小的跟着帮忙干活。大的有十一二岁了,小的只有六七岁。
温见宁跟他们打过招呼后,连忙问道:“您昨天夜里可听到城外的枪声?”
祈家嫂子听了笑道:“这半年日.本人隔三差五就要来这么一回,也没见着他们真敢打进城里来。温小姐您这还是没住惯,等再在北平住上半年,您和您那位钟小姐听习惯了就好了。”
她是个聪明人,尤其前些日子看到王力、王勇两兄弟两个保镖,知道住在正三间那两个斯斯文文的女学生家世不一般,故而对她们一向很客气。
温见宁看她神态轻松,心也稍稍放了下来,跟她道谢后出了大门。
昨夜方下过一场毛毛细雨,地上还是潮的。天上乌云未散,阴沉沉的仿佛骤雨将至。老人家提着鸟笼在巷口来来回回地溜达,车夫们靠在墙根下等生意,路边茶馆里的人围在桌前聊着前清皇室的秘闻,七月的北平城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悠闲,蝉鸣声在树荫里飘荡,哪里有什么要打仗的迹象。
温见宁这才松了口气,幸好真的是她们杞人忧天了。
她回去把消息告诉钟荟,钟荟也松了口气:“只要没打起来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说罢,她只觉喉咙发痒,当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温见宁连忙去给她倒水,回来又帮她拍背顺气的,好不容易等钟荟平静下来,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色,有些担忧道:“你这次感冒总也不好,我们不如去医院再好好看看。”
钟荟呷了口热水,这才慢慢缓了过来,一听温见宁说要送她去医院,连忙摇头道:“不过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很快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去医院,那里哪是人待的地方。”
她不愿意去,温见宁也不好再劝,只能道:“既然这样,那这几日.你就不要下床出门了,安心在家里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
接下来一整天,两人未再出门,躲在房间里看书休息。
等到了傍晚,温见宁刚看着钟荟喝下一碗苦涩的中药,外面突然有人哐哐哐地拍门。
她把一打开,祈家嫂子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告诉她们:“温小姐,钟小姐,大事不好了,城外、城外真的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