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勤觅 第13节
作品:《殷勤觅》 直到风声中,有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道:“我看,你还是把他交给我吧。”
第14章 傅相爷:“我宁肯杀错一……
男子的声音本不高,但一阵风过,这一句随着飞瀑轰响传了过来,倒叫柳轩一怔。
目光转动,他看向在上官松霞身后的那人——那是一道高挑俊逸的身形,身着显眼的紫衣,头戴乌纱进贤冠,风度翩然,气质高贵。
柳轩一时没看清那人的脸,可是看打扮,显然并不是绮霞宗的人。
此刻那人缓步上前,竟靠近上官松霞身后,月白道袍在紫衣的映衬下,越发纤尘不染。
松霞君并不回头,只淡淡道:“傅相是担心天师府为难绮霞宗吗?我早在遣走林朱曦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小九,我是保定了。”
柳轩原本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而只是用一种警惕又不悦的眼神盯着那道紫衣影子。
突然听了上官松霞这句,才豁然明白,原来面前这人,竟是传说中的大雪山敬天宗的傅相爷,那个以官身入道的“传奇”。
但更让柳轩震惊的是,上官松霞跟傅相爷居然正在谈他之事!
而猝不及防地,他听见那声“小九”,心里随之竟动了一下,隐隐有些甜丝丝的。
从相识一路,到回到绮霞宗,他从没听过上官松霞叫过他的名字,通常她只说“柳家的九公子”,没想到,背地竟如此称呼他,透着亲昵。
傅相爷眉峰微蹙:“我岂不知你这外冷内热的性子?多半是因为那柳家满门遭劫,所以你又不忍心了吧,原先说不再收徒,如今竟为他破例……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为给你算过一卦,你命中只该有五个弟子,还大多流离失散,并无结果不说,最怕是反目成仇。你当时还不信,然而终究如我所说……”
松霞君长睫低垂:“是我这为人师表的不称职,不过,若我不护着小九,天师府的人必不放过他,而且……小九至善纯良,我实不忍撇弃,就算我不亲自传道受业,让他留在绮霞宗,做我的挂名弟子,天师府的人至少还能忌惮三分。”
柳轩听到这里,一惊:怪不得松霞君一直不曾召见自己,难不成,只是为给自己一个“名分”?就相当于“护身符”?
傅相爷道:“你只管好心,怎么忘了我给你算的那卦?你命中注定只五个弟子,多则不祥,必生不可测的变数……你先前还答应了说不再收徒,现在,不是为自己找不自在么?一来对你不好,二来,天师府必然也记恨着,所以我说,倒不如你把那少年给我带回大雪山去。”
上官松霞垂眸,他们两个正站在山崖之侧,飞瀑坠落激起的水雾缭绕,她的面容也像是朦朦胧胧,却更似雾里看花,妙不可言。
傅东肃看着她,眼神不知不觉中也多了几分温柔:“上官,你该知道,我一心为你好。”
松霞君本正沉默,听了这句,便慢慢回头:“我当然不会怀疑你的用心,不过,你也说天师府的人难缠,我若让你带走小九,他们岂非会对你不利?既然是我揽的事,何必丢给旁人?”
“你把我当作旁人吗?”他的声音甚是温和。
松霞君微怔,旋即淡淡地一笑:“东肃,这二三百年,还不够你看清楚我的?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在我身上留心,没有用。”
傅东肃垂眸:“我只想再等一等。”
他是正经的官宦子弟,容貌气质都是一流,如今亦是半仙境界,于儒雅温文之中更多风流翩然,不知多少女冠暗暗倾慕。
可傅相爷一片心思却都在上官松霞身上,此刻他脉脉含情地看着松霞君,只要是女人,被这双含情桃花目看着,应该都会抵挡不住。
“别等了,”上官松霞却仿佛木石之人,冷然无情地:“我早说过了,我绝不会跟人做道侣,我不想有那种瓜葛。”
傅东肃的脸上掠过几分怅然失落之色,他闭了闭双眼,忍不住低声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上官松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说出这种世俗的话?男身女身,又有什么大不同,皮囊而已,在我眼中,你我之间便没什么男子女子之分,不过是道友罢了。”
傅东肃的唇动了动,顷刻才笑了声:“唉,你呀……这不解风情的性子,实在叫人……”
上官松霞又认真看他:“东肃,我本来不愿说这话的,但……你莫不是喜欢我这张脸么?你总该知道,普天下女修,比我好看的自然大有其人,而且你当初也见过我未入道之前的容貌,不过泛泛,不值得你流连。”
傅东肃被她说的哈哈一笑,他揣着双手,想了想,道:“我心仪之人,是上官松霞,关他人何事。我心仪者是你,关你的容貌何事。”
松霞君拧眉想了会儿,疑惑:“那么,你是看中我的修为?可是以你的修为悟性,就算不必跟人双修,至多百年便能飞升,何必拘泥于此?”
傅东肃见她一副冥顽不灵之态,叹了口气:“好,你就当我顽固拘泥吧。”他自嘲般说了这句,道:“那么,那个柳家的……”
“你一片好意,我自也不想让你因我受过。”上官松霞凝视着他的双眼,道:“不必再有这种念想。”
傅东肃才要笑,目光微动:“好吧,既然你意思如此,我又岂能强人所难。先前你去崆峒之时,我便察觉你的元神未固,想必是先前去吴中那趟所致,不如且先去调息吧。”
“你呢?”
“你这绮霞峰,我也是常来常往的,还怕我迷路不成?我……心想着多住两天,你可愿留客?”
松霞君一笑:“傅相肯留,是绮霞峰的荣幸。请自便罢了,有什么要紧事情,只管吩咐玄太。”说罢身形一跃,犹如一只白鹤飞过流瀑,便往栖霞居的方向去了。
傅东肃踏前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上官松霞身形没入栖霞居,才转过身来。
他往前方大松树之后扫了眼,缓缓迈步往那边走去。
还未到松下,便听到有女子的声音,惊奇地问:“师叔祖,你怎么在这里?难不成是来找宗主的?”
柳轩的声音:“是、是啊。”
另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宗主先前是跟敬天宗的傅相爷一起回来的呃,这会儿只怕还在说话,未必有空见您呢。”
“那我、就再等等罢了。”
“师叔祖,”女孩子叫了声,突然嗤地笑了,又忙道:“我可不是故意冒犯,只是觉着您的年纪实在是……这两天宗内的师兄弟姐妹们都在说呢。”
柳轩道:“你们是觉着我、年纪轻又没什么本事,当不得是不是?”
“既然是宗主看中的关门弟子,当然是有我等不能及的本事。”又一个少女笑着说。
先前那个则分辩:“师叔祖您可别见怪,我方才是胡说的。”
柳轩道:“放心,我没那么心胸狭窄。”
几个女孩子相视嘻笑,道:“我们知道,玄十四也一直说您的脾气是最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
这几个女子都是穆青的弟子。
穆青对于自己座下的男弟子格外严苛,但对于女孩儿却分外宽容,所以穆青的这些女弟子,也格外的有些娇纵无忌。
柳轩正不知她们没说完的那句是什么,鼻端突然嗅到一股沉香的气息。
他警觉回头,却见那一袭矜贵紫衣的傅相爷,正大袖飘飘地从树下走来。
那几个女弟子见状,赶忙向着傅东肃行礼:“相爷。”
傅东肃脸色淡然:“他虽年纪小,但辈分乱不得,不要仗着你们宗主御下不严,便如此放纵。”
女弟子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是我等错了,一时没忍住,跟小师叔祖开了玩笑,请相爷恕罪。”
傅东肃冷然:“你们宗主为了绮霞宗上下,费尽心力,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够修有所成,却不是让你们来这里玩笑取乐的,你们该当修心奋进,不要辜负了松霞君一片苦心。”
弟子们面有愧色,应承之后,喏喏退了。
等众人离开之后,傅东肃才看向柳轩,眼神大有不悦之色。
柳轩因为方才听见他跟松霞君所说,心里也正不快,见状便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也做错了?”
傅东肃道:“你是松霞君所收弟子,见了我如何不行礼。”
柳轩哼了声:“你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向你行礼。”
傅东肃皱眉:“我是松霞君的亲旧故交,自然是你的长辈,怎么,你行礼不是理所应当的?”
“什么亲友故交,我只听说,你想跟我师父双修,师父不喜欢,”柳轩想到方才所听见的话,哪里想跟他客气:“你这么居心不良,还指望我跟你行礼?”
傅东肃早知道他方才已经听见了,便淡淡一笑:“我怎么居心不良?”
柳轩索性道:“你凭什么要我师父把我交给你?”
傅东肃哂笑:“你既然听见,我也不无须隐瞒,我要带你走,不过是怕上官因你而惹上麻烦。”
“别把自己说的多能耐,”柳轩甚是不服气:“你以为,你能办到的事,我师父办不到吗?她比你厉害多了!”
傅东肃抿了抿唇,望着面前少年俊秀的脸,略显稚嫩的眉眼间隐隐带些不逊之气。
他想到上官松霞说柳轩“至善纯良”的话,隔了片刻才道:“她虽能耐,却有个致命缺点。”
柳轩问:“什么?”
“太过于心软。”
傅东肃话音未落,突然出手。
竟一把攥住了柳轩的脖颈。
柳轩原本就没有武功,又加上并未设防,被他轻易地捏住了脖子。
“你、你干什么!”柳轩又惊又气,感觉他的手掌用力,勒的人快要喘不上气。
他伸手打向傅东肃,傅相爷却丝毫不为所动,微微眯起的双眼里透出几分冷冽杀气。
“柳家满门毁于天雷,天雷不可能因柳青满而降临……蜃云珠是你所带的,你却无恙,还有你被秀骨剑所伤,绝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傅东肃盯着柳轩,冷然道:“上官心软,唯恐杀错一个,我跟她正好相反,我是宁肯杀错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柳轩无法喘气,脸开始涨红,双足逐渐离地:“你、你竟敢……”他的拳头打在傅东肃的手臂上,却丝毫不会伤到对方,倒像是垂死的无奈挣扎。
第15章 小九:“师父可别始乱终……
两个人的修为相差过于悬殊,傅相爷对付柳轩,简直易如反掌。
后者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弱的简直出乎意料。
傅东肃紧紧地盯着柳轩,心头狐疑,但却并未心软,源源不断地气劲催发。
少年纤细的脖子被铁箍锁住似的,力道寸寸缩紧,几乎能听见颈骨不堪承受发出的骇人响动。
柳轩的脸已经涨红的不像样,满脸痛楚,两只眼睛也似因为窒息的缘故,正慢慢地渗出淡淡的血色。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清斥遥遥地响起:“傅东肃!”
人未到,无形的剑意先袭来,傅相爷心中凛然,松开柳轩的脖子,闪身向旁边避开。
薄凉的剑意瞬间消失,而那人也已经及时地赶到,因为赶得太急,月白色的道袍往前一荡,上官松霞顺势探臂,一把将正委顿倒地的柳轩拦腰抱住!
她含怒看向傅东肃:“你是何意!”
傅相爷望着她抱住柳轩之态,微蹙长眉:“你既无法决断,我自然要替你决断,免得……”
“东肃,”不等他说完,上官松霞便打断了:“我向来对你以礼相待,自忖不曾怠慢无礼,今日你却在绮霞宗出手伤我徒弟,你太过了。”
傅东肃道:“上官,你该清楚我并无不敬之意,只是为了你着想,这少年……”
“倘若我在你敬天宗大开杀戒,你可会这当作一团好意?”上官松霞冷然道:“我明明跟你说过,小九是我的徒弟,我自会护着他,你若想伤他,就是跟我为敌!”
傅东肃的脸上透出几分冷峭:“上官,我跟你相交多少年,一向的交情,难道比不上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小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