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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云越往事

    幼年时亡国,被融兵俘虏,险些押上杀祭的祭台;侥幸保有性命,踏上艰苦的路程,被送往融国苑囿为奴。
    在饥寒中成长,在鞭笞中学会忍耐,在绝望中内心充满仇恨。
    发疯的野牛,与野兽互博的少年奴隶,他的血液染红身躯,已经精疲力竭。
    危难之际,一个执彤弓背绿箭箙的融国小公子出现,他拉动弓弦,朝野牛连射三箭,救下少年奴隶的性命;
    那是个高傲,漂亮的融国小公子。
    越潜陪伴在他身边,看他逐渐长大,从小少年,到少年,到成年。
    公子灵。
    越潜闭着眼睛,在水雾中伸出一只手,仿佛是在触碰某人的脸庞。
    手中空荡,空无一物。
    把手贴放在胸口,越潜屏住呼吸,没入水中。
    这是仪式的一部分,他需要三次没入水中,三次出水,象征洗净身上所有的杂念。
    净化身体,净化灵魂。
    第三次从水中探出头,越潜这才睁开眼睛,缓缓起身,他踩着石阶离开温泉,在重重的水雾中,巫觋服侍他穿戴衣物。
    云越的服饰和融国不大一样,云越男性贵族会穿一种单袖的长袍。
    这种长袍,右臂有袖子,左臂没有。
    巫觋在越潜的左臂上佩戴一件黄金制作的臂钏——云越王族的蛇形臂钏,这是身份的象征物。
    单袖长袍之外,套一件宽大而华美的锦袍,锦袍左祍,没有衣带,用的是金玉制作的扣饰。
    这是一件极具特色的云越王王袍,样式古老,在青王神庙那些斑驳的壁画上,能看到它的身影。
    衣袍穿戴完毕,接着是冠饰,先挽髻,再戴上青铜白玉和绿松石制作而成的蛇形冠,随后,身侧佩戴一柄金鞘青铜剑。
    穿戴完毕,站在云越巫觋身前的是一位英武沈毅的云越王,他很年轻,年轻得像似刚刚从父王那里继承王位。
    仿佛不曾颠沛流离,不曾沦落为奴隶,不曾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
    如果仔细打量这位年轻君王,会发现他脸上有伤痕,会发现他眉眼间的沧桑,会发现眼眸深邃似渊。
    “大王,吉辰已到。”
    常父身穿云越官员的服饰,面上满是喜悦之情,前来越潜身边通报。
    走廊上聚集着大量人群,他们是盛装的云越官员,官员们翘首以盼,等待国君出来。
    终日打仗,许多武官不修边幅,今日收拾一下,个个都很威武。
    人们好奇,不知他们的大王穿上王袍后会是什么模样。
    越潜对常父颔首,示意知道了。
    一件组佩玉系在越潜腰间,云越的组佩玉和融国的组佩玉器物一样,不过造型具有地域特色。
    云越王的服饰终于穿戴完毕,围绕在越潜身边的巫觋有序退开。
    越潜迈步,朝出口走去,王袍的长袖扬动,身上的玉器锵锵作响。
    外头等候的人们立即朝声音的来源望去,他们自觉让出一条道,纷纷躬身行礼,不敢直视,侧目而视。
    等越潜远去,越娃子扯动身边风显的衣袖,笑道:“大王今日真好看!”
    风显刚要开口让越娃子保持安静,风伯益已经瞪了越娃子一眼。
    身边所有的人都严肃,庄重,越娃子收起孩子心性,再不敢出声。
    青王神庙是个神圣的地方,平时被允许进入神庙的人寥寥无几,今日是例外,唯有国君登基那日,才会允许群臣进入神庙。
    此时天早已经黑了,长长的走廊上有无数支火把,走廊深幽,尽头一片昏暗。
    越潜和巫觋穿过走廊,消失在尽头,他们进入主殿,随行人们也都穿过走廊,追随前方的人而去。
    溶洞高大,深邃,顶部如同苍穹,人们满怀敬畏之心,缄口不语,耳边只有脚步声和衣物的窸窣声。
    第一次进入青王神庙的人,会感到很震撼。
    当眼睛适应昏暗,忽然一束月光入目,那一束月光正好打在主殿正中央,一尊巨大、雄伟的青王石像上。
    身处于洞穴的深处,月光应该无法将整座主殿照亮,但四周并不黑暗,如果仰起头,会发现石像上方高悬着数以百计的油灯,使洞穴漆黑的顶部宛若星空。
    越潜走至祭坛前,从主持祭祀的老觋手中接过一把祭刀,他用祭刀割破左手食指,将血滴在一只红陶杯中。
    老觋取来一条青蛇,他在青蛇的额上割上一刀,将蛇血滴入红陶杯,与越潜的血混合。
    红陶杯再次递到越潜跟前,越潜伸出手指沾血,再以手指将血涂抹在自己唇上,这是人与神的歃血结盟仪式。
    歃血的对象是象征青王的青蛇。
    老觋也伸出手指,从杯中沾血,将血涂抹在青蛇唇上。
    歃血仪式完毕,巫觋齐声颂唱,古老的祭歌在青王神庙回荡。
    祭歌停止后,老觋端出一只大漆盘,将漆盘呈现在越潜跟前,漆盘中是一把象征王权的玉钺。
    越潜执住玉钺,仰望身边那尊高大的青王石像,石像中的青王手中也执着一把硕大的石钺。
    当越潜执住玉钺,人们纷纷下跪,包括所有唱祭歌的巫觋,还有交予越潜玉钺的老觋。
    越潜缓缓转过身,面向跪拜在地的云越官员,他举起玉钺,高举过肩,他的姿势也好,神态也罢,都神似他身后的青王石像。